琉雲這兩位使者就這般住進了鎮北侯府。
楚陌苓雖起先有些拘謹,卻也是禮儀姿态頗佳的世家貴女,不曾在禮數上出過什麼差錯。
西涼自北南下進犯,雍和的北疆至嘉甯關一代、琉雲的靖北都是戰場,沈南意和顧初霁借着方便交談兩國事宜的名義,要在雍和住上小半年。
燕明月怕楚陌苓不自在,常常尋着由頭來鎮北侯府陪楚陌苓招待這兩位。
一來二去,四人也算熟識,加之燕明月與顧初霁皆對胭脂水粉情有獨鐘,聚在一起便有着說不完的話,沈南意顯然也有意結交楚陌苓。
陰差陽錯間,四人勉強稱得上是朋友。
兜兜轉轉年關已過,春風恍若掃帚般掃去了積雪,天氣便這般回暖了。
楚陌苓于四月行及笄禮,皇宮的聖旨早早便下來了,蕭景策終于要把心心念念的小青梅娶進東宮,囑咐燕明月早在杏月便拉着她四處置辦物什。
燕明月和顧初霁待在侯府也無聊,索性陪着她們一起,湊個熱鬧。
醉花間是雍和京都最大的脂水鋪子,在别國産業也不少,那掌櫃的頗有頭腦,新拓了首飾鋪子,勾得燕明月這個忠實顧客早早嚷嚷着去看看。
她和顧初霁興高采烈地将那些新奇的花樣兒席卷一空,那副掌櫃還為幾人打了折扣,燕明月大手一揮,記在了蕭景策賬上。
玩得開心了,四人在外面用過晚膳,才各自回府。
楚陌苓和沈南意、顧初霁同乘一輛馬車,在車廂裡閑聊着,氣氛也算祥和。
行至街口,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顧初霁掀開車簾,眉心一挑,眸中滿是嘲諷,“喲,真是冤家路窄。”
修濡的聲音傳進車廂,“主子,前面是恭親王府的遊世子。”
拳打腳踢的聲音傳來,夾着遊和歐氣急敗壞的咒罵,“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一個賤奴!本世子就是要你的命又有誰敢說什麼?!”
楚陌苓歉意地沖顧初霁和沈南意笑笑,“讓公主、郡主見笑了。”
修濡扶着她下了馬車,她沖那處瞥去一眼,聲音淡淡,“住手。”
被打的那人看身形是個十七八的少年,穿着件打着補丁的舊衫,此刻那衣衫被磨得破損更嚴重了些,也粘上了地上的泥濘。
不知為何,楚陌苓覺得,那人的衣衫應是洗得很幹淨。
蜷縮在地上的那少年聽見她的聲音,手指動了動,卻沒有擡頭。
“楚小姐。”遊和歐顯然還沒打過瘾,卻礙于楚陌苓在身前不得不停手,“有何貴幹?”
“世子好大的威風。”
楚陌苓扶了扶發髻間新插的步搖,“我那車裡坐着可是昭和公主、永安郡主,世子在此處當街打人,不止擋了我們的路,也連帶着拂了陛下的臉,教人看了笑話。”
遊和歐朝她身後望去,那昭和公主果真從車廂裡探着頭,見他視線,挑釁般揚了揚眉。
他還記恨那公主叫自己丢了人,卻礙于楚陌苓的面不好發作。
丢雍和的臉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他爹會擺平。
但如今聖旨已下,楚陌苓是名副其實的太子妃,雍和未來的皇後。
他恭親王府本就愈發式微,單靠皇族庇護吃祖上積下的老本,楚陌苓已經算是皇家的人,若是他得罪了,他爹指不定要扒他一層皮。
因此遊和歐心裡不服面上也陪着笑,指着地上爬不起來的少年,“楚小姐嚴重了,這賤人進恭親王府偷東西被我抓個正着,我想給他些教訓,無意攔了鎮北侯府的馬車。”
“偷東西?”楚陌苓勾着唇冷笑一聲,指着地上那片被扣掉的白粥,“偷了碗剩飯嗎?”
“怎麼……怎麼可能。”遊和歐陪着笑,“自然是偷了金銀。”
“世子慌什麼,我方才同世子開玩笑呢。”楚陌苓臉上帶着得體的笑,“但國有律法,世子若處置賊人送去官府按律法處置便是,而今帶着烏泱泱一群人私自動手,看上去倒像是世子欺負人了。”
遊和歐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咬牙切齒着從嘴裡蹦出幾個字,“楚小姐說的極是。”
但楚陌苓沒打算這樣翻篇。
她一向看不慣遊和歐仗勢欺人,如今遊和歐又當着她的面當街打人,好不容易讓她逮住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她給了修濡一個眼神,“罷了,世子既說此人為賊,便早些送去官府吧。阿修,你和世子一起去,莫讓世子受了委屈。”
修濡應聲,扶起了地上那個少年。
少年臉上沾了塵土,楚陌苓看了他一眼,随後移開了視線。
遊和歐再也壓不下心中火氣,“楚二!本世子看在天家面上才給你留幾分薄面,你别給臉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