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大臣們卻不知這些彎彎繞繞,隻以為永安郡主與他那醋包夫君琴瑟和鳴。
楚陌苓暗想,這永安郡主推脫的詞句真是新穎,隻是雖說遊和歐有錯在先,但此舉難免拂了雍和的面子。
果不其然,主位上的皇帝已經臭着一張臉了。
她正要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沈南意的聲音,“不過,永安素聞雍和鎮北侯之女楚陌苓是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永安倒想與楚姑娘合作,獻上一舞。”
此舉無疑是搭了個台階。
楚陌苓感覺自己的掌心被身旁的蕭景策撓了撓,又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皇帝——兩個人眼睛裡是趕鴨子上架的殷切,不愧為父子。
不遠處的燕明月停下喝酒的動作,沖她挑了挑眉,正襟危坐——打算看她的好戲。
楚陌苓自然不能丢了雍和的面子,緩緩起身,“那陌苓便獻醜了。”
同為武将之女,雖說楚陌苓未習過武,不曾上過戰場,卻也在父兄手下的落楓鐵騎将士們身上見過那種血氣。
侍女搬上她常用的那把伏羲琴,楚陌苓調試好後沖沈南意略一颔首,手指微動,奏起一曲《霜寒十四州》。
如泣如訴的琴音從她指尖傾瀉而出,又不失肅穆,似涼風般灌入衆人耳中。
這是首邊塞曲,楚陌苓指尖起落,塞外圖便勾勒于衆人眼前。
或是塞外殘陽十裡連營,又或兩軍交戰狼煙四起。
有江水長流,河邊積滿無定骨;有月魄如冰,亡人不見歸魂路。
另一邊,沈南意也毫不遜色。
席間禁佩劍,沈南意挑了根玉箸,衣訣翻飛,巾帼之氣不輸男兒。
一曲畢,殿中靜默片刻,繼而滿堂喝彩聲。
楚陌苓與沈南意對視一眼,隻露出個得體的笑意,便回了席位,聽蕭景策誇贊,指尖微蜷。
幸而快到結束的時辰,她撿了幾塊平日裡喜歡的糕點嘗,心中還有些不解。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永安郡主看她的眼神帶着問題。
她思量事情時右手拇指總愛摩挲食指指節,蕭景策便歎了口氣捏她的指尖,以為她又開始擔心父兄,借着樂者獻藝的功夫哄人,“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雪停不久,宮中的枝木上壓着鵝毛,蕭景策低低地笑,“定是昏時光顧着與陌苓玩鬧了,降火降得不夠。”
他最愁楚陌苓愛憂思,唯恐她小小年紀因憂緒過重折了壽命。
楚陌苓從思緒中抽身,瞪他一眼,“我若染了風寒,便算在太子殿下頭上。”
“自然。”蕭景策把她身前的酒樽推遠了些,把玩她的手指,殿中歌者展喉樂者奏調,他跟着旋律低哼。“京都的星星亮晶晶,月光照着我的小阿苓……”
這是樂府新流行的小調兒,他自己改了詞。
“走調……”楚陌苓抱怨,不再想其他,隻看眼前人:“難聽死了。”
“孤分明是好心寬慰你,小沒良心的。”蕭景策隻是笑,“你若一味想去做浮萍,也該記着,孤願做你的根。”
楚陌苓被這話燙得一愣,回過神時便猛地偏過頭,“你……你輕浮!”
蕭景策心滿意足,得寸進尺,“左右陌苓及笄後要做孤的太子妃,總要被孤娶回東宮的。”
“早些适應為好。”
直到宴會結束,楚陌苓也沒再和“輕浮”的太子殿下講一句話。
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楚陌苓沖被燕明月喚過去倒酒的侍衛修濡去了個眼神,打算早些回侯府,又聽到那永安郡主的聲音。
單憑聽覺來講,沈南意的聲音還是真摯的。
她對正位上的皇帝行禮,“永安與昭和初入雍和,無甚玩伴,今日對鎮北侯府的楚姑娘頗有好感,還望陛下将我們住處安排近些,永安與昭和也好多與楚姑娘相處。”
皇帝爽朗應下,“如此甚好!”
“如今鎮北侯父子不在府上,陌苓是朕未來兒媳,朕原本還擔心她思念親人,如今公主與郡主既願相陪,着實是幫了朕大忙啊!”
楚陌苓忽略皇帝的話,又打量了一番兩人。
昭和公主顧初霁顯然有些懵,或者是不在意,那麼指定是這位永安郡主的主意了。
她沖蕭景策眨眨眼睛以示安撫,繼而帶着兩人上了自己的馬車。
她總覺得事情不會如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簡單。
起碼現在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