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也會守住楚家聲名,守住雍和江山。”
“就像你們一樣。”
她對着父兄靈位喋喋不休,卻是轉了話題,盡撿着些軍中趣事。
祠堂外,幾個府中老人聚在一處。
劉啟紅着眼眶,偏頭看了身旁抹眼淚的老伴兒一眼,“哭什麼!小姐回來了,該高興!”
老婆婆瞪他一眼,“你個榆木腦袋懂什麼!我這就是高興!”
她邁着細碎的步子喊上身旁老友,“走了走了!小姐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我們去準備些吃食!”
幾個老妪湊在一起邊閑聊邊向後廚走,面上挂着喜慶的笑意,“小姐以前最喜歡我做的浮雲糕了!”
“什麼呀!小姐明明最喜歡我做的荷花酥!”
幾個老人像孩童那般叽叽喳喳,平日有些清冷的鎮北侯府竟也多了人情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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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陌苓從鎮北侯府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
從鎮北侯府的屋頂上看,暮色沉下來時,大街小巷都已經裝點起來,街道被數十裡長的燈樓點綴成一片璀璨的汪洋。
燈樓高高聳立,有的甚至比城牆還高,數丈之高。
千盞萬盞花燈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仿佛銀河倒傾,讓人感受到一片熾熱的光輝。
東風夜放,火樹銀花。
熱鬧和喜悅的氣息撲了人滿面,空蕩蕩的侯府似乎也平添了煙火氣,一改她有些沉重的心情。
楚陌苓換了身衣服,把踏雪留在馬廄,知會門房劉啟一聲,自己晃晃悠悠出了門向賢林院的方向走。
夜間的京都是有些熙熙攘攘的喧鬧在的,卻并不煩人。
楚陌苓随意在繁鬧的大街上徜徉着,燈光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的坊市之間,玩鬧的孩童,來往的行人,叫嚷的商販,無一不昭示着雍和如今的繁榮。
“太平日久,人物繁阜。”楚陌苓心中突然就想起這麼一句話。
她一時間覺得,或許她真的看到了父兄犧牲的意義。
比如,他們攔住了西涼的入侵,保住了雍和的太平,才有了今日百姓的安甯。
她留在落楓鐵騎的目的,無非是守住父兄的心血而已。
看樣子,她守的很好。
楚陌苓按着曾經陳默寄給她的心裡寫的賢林院的方向行進,正巧經過京都最大的青樓,怡紅樓。
先前她還做大小姐的時候,曾纏着她哥哥楚陌辰和前太子蕭景策來過此處,那時怡紅樓門庭若市喧鬧非常,樓内女子豔麗多才,吸引着衆多客人。
今日看上去,多少有些冷清。
楚陌苓兀自思量着,本來也沒有多在意,忽然聽見門口的老鸨大着嗓門趕人,“讓一讓啊,讓一讓!别擋路!有貴客要到了!”
這一聲喊倒是勾起了楚陌苓的興趣,能讓這老鸨這麼眼巴巴湊上去了,保不齊就是官場上的人。
如果她沒記錯,新出的律法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着,官員不得出入風月場所。她還挺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子,頂風作案。
似是印證她的猜想,遠處緩緩駛來一輛華貴馬車,馬車挂的燈籠上一個“燕”字張牙舞爪,昭示着來人的身份。
真是冤家路窄。
好巧不巧,來人正是官場上的人;要死不死,那人就是燕南飛。
燕南飛的貼身侍從葉尋疏散聚在一起的百姓至道路兩旁,恭恭敬敬地伸出手臂。
車簾微掀,一隻骨骼脈絡走勢分明的手從玄色繡服裡探出來,搭上葉尋的手臂。
一般人大多以為這是書案旁的一隻臣子手。
鮮有人知這雙手泡過瓢潑雨般的死人血,指腹上也曾有過破了又結的繭——那時挽弓時留下的。
燕南飛扶着葉尋下了馬車,環視四周,沖怡紅樓那老鸨略一颔首。
楚陌苓迅速掩身,打算溜進怡紅樓看看他到底是要和官員碰面,還是在此處尋歡作樂。
若是兩個官員碰面,她就彈劾一對兒;若是去見相好,她倒要尋個機會和那姑娘好好說道說道,燕南飛是個什麼樣的混賬了。
燕南飛即将跨進怡紅樓的腳步頓住,對着楚陌苓藏身的方向投去輕飄飄的一瞥,淡聲開口,“出來。”
楚陌苓手裡抛着另一枚精巧的飛镖,大搖大擺的現了身。
她沖燕南飛挑了挑眉,頗有些挑釁的意味,“燕太師是否忘了,新出的律法可是明文規定朝中官員不得随意出入風月場所,你也太不小心了些,讓本帥逮了個正着啊。”
葉尋擋在燕南飛身前,劍鋒出鞘半寸,作防守姿态。
他心中清楚得很,楚陌苓無論帶兵還是偷襲,身上都會帶無數淬了毒的小玩意兒。
燕南飛輕掀眼皮,示意葉尋退開半步,聲音平淡無波,“律法是我定的,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