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小前侍見燕南飛過來已經主動讓路,連通報都沒有。
楚陌苓皺了眉,“站住。”
她冷眼瞥了燕南飛一眼,“真是毫無禮數。”
楚陌苓遞給修濡一個眼色,修濡會意,吩咐李福來,“李公公,煩請您向陛下通傳,我家殿帥與燕太師求見。”
“這……”李福來犯了難。
“燕太師見陛下一向不用通傳……”他看似辯解的話卻向楚陌苓和修濡遞了信号,足矣論證平日裡燕南飛多麼的嚣張跋扈。
楚陌苓見燕南飛那副樣子,冷笑一聲,“太師平時還是讀些聖賢書的好,省的别人笑你不知禮數,丢了雍和的面子。”
燕南飛依舊面無表情,吐出的話卻讓人氣的七竅生煙,“看來本官方才說了句錯話。三年過去殿帥也不是毫無長進,隻怕精力都用在嘴皮子功夫上了。”
眼見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李福來有些焦急。這兩位要是在禦書房門前打起來了還了得?他正要裝模作樣勸上幾句,就聽到小皇帝蕭程錦的聲音飛來,“燕叔!陌苓姐姐!”
原來是剛才的小前侍趁衆人不注意進了禦書房,把此情此景告訴了皇帝。
李福來暗歎自己教出了一個好徒弟,就見楚陌苓和修濡徑直跪了下去,向小皇帝行了禮。
“臣楚陌苓,叩見陛下,恭請陛下聖安。”
“臣修濡,叩見陛下,恭請陛下聖安。”
燕家曾經也是京都的大戶人家,當年因為燕家旁系與皇族胡亂攀親,先皇大怒,抄了燕家滿門,男人發配,女人賣為奴妓。
而燕南飛因為是燕家私生子,很早就因為被設計趕出了燕家做了平民,誤打誤撞逃過一劫,進了鎮北侯麾下的落楓鐵騎。
而後他又遇到楚陌苓,在昌甯之戰中一戰成名,與她決裂後入了朝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快爬上了太師的位子。
先帝駕崩時給了他監國之權,小皇帝便主動和他攀起親戚。
小皇帝蕭程錦倒顯得受寵若驚起來。
他善文墨,私下裡如此正式的行禮隻有那幾個擁護他的文臣有過,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連忙伸手要扶楚陌苓,“姐姐不必多禮……”
燕南飛輕咳一聲,掃了小皇帝伸出的手一眼。
小皇帝這才想起什麼,連忙收回手去,掩飾般咳了咳,“殿帥免禮,免禮……”
楚陌苓和修濡起身。燕南飛這才不慌不忙道,“臣把楚帥帶到了,陛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臣先回府了。”
小皇帝才點了個頭,燕南飛略微欠了欠身,也算打了招呼,便轉身離去了。
另一邊。
楚陌苓被小皇帝拉進殿才抽回衣袖。
知道燕南飛剛才沒走遠,小皇帝是刻意裝出來的與她親密,所以楚陌苓闆下臉,“陛下,如今您為君,陌苓為臣,君臣有别,陛下還是多注意些好。”
蕭程錦坐到書案後,沒了剛才在燕南飛面前演出的窩囊氣,顯得多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靈動,對她的稱呼依舊親昵,“知道了姐姐,是我……是朕思慮不周。”
他很快調好情緒,獻寶一般把桌上的字帖拿給楚陌苓看,“姐姐你看,這是朕剛剛臨摹的拓本,怎麼樣?”
“陛下好興緻。”楚陌苓接過,是前朝大儒用行書寫的《三生因果經》,字迹剛柔并濟飄逸易識,蕭程錦臨摹地像模像樣。
“朕已經數日未上朝了。朝中各事壓在燕太師頭上,都被他處理的井井有條,說來還是要感激燕太師的。”
“若不是燕太師,朕哪裡來的閑情逸緻在此臨摹。
楚陌苓看不到他的神色,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可這擔子太重了些,朕心中過意不去,特意請了姐姐回來幫襯一二。還望姐姐看在當年與朕三哥的情誼上,莫要推脫。”
蕭程錦手一滑,玉玺順着書案摔下,滾在楚陌苓腳邊,磕掉了一個角。
楚陌苓壓下心頭的驚訝,撿起滾落到地上的傳國玉玺呈到小皇帝面前,故作滿不在乎,“陛下放心。燕南飛坐在那個位子上,就要承擔相應的職責,況且他是先皇親封的太師,能把雍和打整的井井有條,也隻能說是陛下沒有用錯人。”
小皇帝噤了聲,一手接過玉玺,一手拽住楚陌苓的手腕,“滿朝皆知姐姐和太師不和,朕敬重太師,也珍惜少時與姐姐的交情,不願讓姐姐因朕重用他,心裡不好受。”
楚陌苓對上他有些急切的視線,似乎是透過他看什麼人,随後聳了聳肩,“陛下多慮了,臣與燕南飛不和是私下裡的事,臣知道何為顧全大局。”
她抽回手,沖蕭程錦去了一個安撫的笑,“燕南飛能爬這麼高坐這麼穩是他的本事,臣不會因為陛下重用他心裡有隔閡。”
“那就好。”蕭程錦露出個溫潤笑意,給楚陌苓賜了座。
“姐姐,朕很相信你,知道你是站在朕這邊的。但朕也很尊敬燕太師,不願姐姐因朕重用他感到為難,所以今日話多了些。”
蕭程錦眸中含着憂思。
楚陌苓不動聲色,裝模作樣地與他攀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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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濡走到宮門時,與燕南飛打了個照面。
燕南飛似沖被“趕”出來的修濡颔首,也算打了招呼,“好久不見,修将軍。”
修濡:“……”
他沒什麼想法。
他什麼都不想說。
燕南飛先前在落楓鐵騎也是這副誰都欠他千萬兩黃金的拽樣子,目下無塵,沖誰都擺個死魚臉,他們共事兩年,修濡早就習慣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楚陌苓和燕南飛結了大梁子,修濡自小被養在楚家,自然也要表明立場。
他也不管失不失禮,隻沖燕南飛點了個頭,走到他和楚陌苓的坐騎前,旁若無人地掏出馬刷給兩匹馬刷毛。
楚陌苓的坐騎是一匹白馬,喚作“踏雪”。踏雪感覺到修濡的心不在焉,從鼻孔裡哼出一聲,狠狠地噴了他一臉。
燕南飛看了熟練掏出帕子擦臉的修濡一眼,挑了挑眉,“踏雪也是老樣子,還是這麼讨人嫌。”
修濡不理會他,安安靜靜做個洗馬工。
擦肩而過時,修濡聽見燕南飛的聲音,“告訴楚陌苓,讓她來太師府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