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
多日以來的不眠不休讓“陳涵衍”那張清隽的臉上帶了些凹陷的青痕,雖然他的語調不起波瀾,但臉上的那點笑意卻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藥劑的研發已經進入尾聲,相信這場肆虐在人間的災難也是一樣。
這是他拼盡全力想要實現的東西,甚至為了這些不惜放棄他作為“人”的一面,成為他人口中形象光輝的救世主。
可這個光輝救世主的形象的背後,卻是用無數實驗體堆積而成的累累屍山。
但世人可不會關注到這些,因為他們隻會看到他們想看到的。
又或者說,誰會給他們帶來利益,他們就會擁護誰。
不然,上一個所謂的救世主又怎麼會支離破碎的躺在解剖台上,甚至還成了制作解毒劑的原料?
隻可惜楚羲和從來就不懂這一點。
在這個吃人的世道裡,善良是最無用的東西,甚至于變成尖刀,成為他人手中最好用的武器。
拿在“陳涵衍”手上的半成品藥劑就像是流動的春水般晶亮閃耀,美不勝收,就像是楚羲和曾經那雙充滿生機和希望的眼睛。
不過現在,瀕死之人的眼底隻剩下了麻木與混濁。
但她還是美的。
隻不過是從生機勃勃的暖陽變成了幹枯破碎的蒼白玫瑰,任由穹頂的冷光歪歪斜斜的打在她的皲裂的花瓣上。
“陳涵衍”諷刺的笑了一下,幹裂的唇角當即破裂,洇出血絲的同時也伴随着尖銳的刺痛。
可他卻自虐般的将唇珉的更緊,像是在以此種發法來掩蓋自己曾經對楚羲和升起過的、不為人知的卑劣小心思。
或許這隻是臨時起意,也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情感萌芽的具體時間,但他知道的是,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乃至任何情感能阻擋他通往他所向往的那個完美世界。
就連神也不可以。
再次注入的病毒讓那具殘破的機體微微的抽搐了起來,如果不是這無法抑制的生理反應,但看那雙眼,任誰都會覺得躺在這裡的是個死人。
這座空曠冰冷的研究所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巨大棺椁,将無數人性命都葬送于此。
所以看不見的冤魂幾乎充斥了整個空間。
它們哀叫泣血,從黑洞的眼眶骨中不斷落下的血淚來不及還落地,就已經在半空中凝結成了普通人看不見黑紅色霧氣,再一絲一縷的鑽進楚羲和油盡燈枯的身體裡。
這些異狀發生的悄無聲息,也本不該被人看見。
前世的“陳涵衍”不知道,但現在,他身體中裡另一個存在卻透過他的眼睛,将這一切都完整的記錄了下來。
這些可憐的研究員們還在做着一夜成名的美夢,并不知道危險已經近在眼前。
那具破破爛爛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循環泵,将吸入黑紅霧氣吐出化做粉色的雲霧,再慢慢的擴散至整片空間,然後被場内的研究員們無知無覺的吸入體内。
而連接楚羲和身體各個部位的精密儀器也同樣無知無覺,各項數值都宛如一灘死水似的沒有出現一點峰值波動。
可她身上的傷口卻在以一種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愈合恢複。
斷裂的肢體間瘋漲出血色的肉芽,密密麻麻的成了串聯起骨骼和肌肉之間的引線,又像是一雙聚合而成的靈巧雙手,一點一點的剝出殘留在楚羲和身體中的有害物質。
于是充斥于整片空間的粉色物質越來越濃,而與之相對的則是那些怨鬼的身形越來越淡,黑霧越來越薄。
無數魂體前赴後繼,像是追随光明腳步的飛蛾,帶着解脫的笑容将自己僅剩的東西都投進了名為楚羲和的烈火。
不,不應該稱之為追随,而是應該用一個更莊重的名字——
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