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奮力抵抗後的暴力鎮壓,楚羲和更喜歡将自己僞裝成一隻弱小的獵物,再去緩慢的蠶食,原以為自己的手握勝券的自大獵人。
這是她一貫的美學思想,也是她遊戲人間的最大保障。
作為一個天生的藝術家,将自己僞裝成另一副模樣隻是她所有天賦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技能。
既然故事背後的那個操控一切“人”想讓她成為原主。
那麼,現在的她,就是原主。
那個徒有一腔柔軟心腸,卻連自保之力都無的柔弱女人。
………
真是可憐。
楚羲和看着地上那兩具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兩具屍體,真情實感的紅了眼眶。
直到這棟爛尾樓下突然想起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被匆忙趕來的異能者小隊封住異能、縛住雙手時,晶瑩剔透的眼淚還在順着她柔嫩的臉頰不斷滑落。
她哭的很美,神情哀婉,柔弱嬌美。
别的人還沒怎樣,反倒是讓那個縮在衆多異能者之後的、手上還粘着未幹的暗紅血迹的小女孩露出了一點愧疚的表情。
“低頭!不要看她!”
身旁的中年男人聲音急促,蒲扇似的大掌直接将她的頭強行的按了下去。
不止是他,除了領頭的隊長之外,所有的人都從進來開始就一直低着頭。
“那個漂亮女人的異能,是精神控制,小心!千萬不要被所她操控!”
其實本來沒必要說這麼多的,但這個小孩的異能實在不錯,就算日後從異能學校出來不進他們小隊,結個善緣倒也是個穩賺不賠的賣買。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的女兒,也該長這麼大了。
中年男人的心裡難得升起了點感傷,但這點情緒又很快就散了。
光是活下去就已經費盡了力氣,哪裡還有時間再悲春傷秋。
人總要活着,而活着,就要向前看。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見到了小女孩這雙有些熟悉的晶亮瞳孔,可能連他也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死在末世之初的女兒。
太久了。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
“……嗯。”
小女孩順從的低下了頭。
事實上,她不敢看的,其實不是楚羲和,而是不遠處那具已經在烈日的炙烤下徹底分辨不出人形的幼小屍體。
明明早就習慣了血液噴濺在臉上的感覺,可看着那張原本帶着喜意的臉龐最終定格在一個驚愕的表情上時,小女孩原本已經冷硬非常的心髒,還是狠狠的緊縮了一下。
那時候,她手裡的絲線就像是一條藏在手心的兇狠毒蛇,在她擡手擁抱男孩的用力一絞,男孩的身體就在這樣的沖擊下斷成了兩截,狠狠的砸在了不遠處的那具無頭屍體上。
粘稠的鮮血止不住的湧了出來,很快便打濕了那一小片地面。
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
可徐磊無論怎麼用力,卻始終都拉不住小女孩那截短短的裙擺。
“為什麼……”
這個叫徐磊的小男孩到死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麼他一直疼愛的妹妹會突然對他下死手。
明明,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描繪那個幾乎是觸手可及的美好未來的。
沒有為什麼,因為人往高處走,因為懸賞令隻有一個,也因為我必須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所以,不要怪我啊,阿磊哥哥。
那滴淚水最終還是沒有成型。小女孩被身邊的異能者拉着,一步一步走向了她所向往着的未來。
為了活下去,為了達成目的,她可以将一切都踩在腳下,不管是朋友,還是還着所謂的家人。
都可以被用作她爬往高處的墊腳石。
但是在臨上車前,她卻還是沒能忍住,悄悄的将目光投向了不遠處,落在了那個被周圍人都避之不及的異能者身上。
雖然這個女性異能者是她進入内城的投名狀,可要是從真正意義上來講,親眼看到這個人,還真是第一次。
很漂亮。
……是那種用言語形容不出來的好看。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隻要見過一面,就像是将萬千風景都囊括在了這一眼,從此之後見到的所有東西,都會變得索然無味。
太過美貌的東西,本身就是一種罪惡。
因為這會激起人的欲.望、嫉妒和獨占心,這是大多數人根本與之對抗的,源于自我的一種本能。
“我勸你還是老實點,不要耍什麼花樣。”
眼前的視線被人一塊黑布嚴嚴實實的蒙了起來。
年輕男人的聲音有些陰冷。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點帶着涼意東西也牢牢的抵在了楚羲和的後背上。
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是一截槍管。
明明楚羲和才是那個弱者、那個被人封住異能、被牢牢管束住的人。
可就在那個說話的男人的身旁,餘下的幾個異能者卻都面色僵硬的厲害。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不過光是聽旁人叙述那座倉庫裡發生的慘劇,就足以讓他們對眼前的女人産生畏懼。
但在畏懼的同時,他們卻又不由自主的被楚羲和那張昳麗的面容奪取了全部的心神。
明明就是一副聖潔無垢的長相,可那一點唇卻偏偏紅的詭豔。
像是有誰蘸着花汁混着鮮血,再一點一點的精細描摹上去那樣讓人根本移不開眼。
想要讓她隻看着自己一人,也想要……讓身邊這些礙眼的同伴們全部消失。
“低頭!”
先前那道陰冷的男聲突然一聲暴喝。
“你們難道都忘了陳博士說過的話了嗎?”
血的味道蔓延了整個車廂。
等到他們回過神時,先前一直被延遲,被壓抑着的疼痛才終于泛了上來。
他們這才發現,原來每個人的身上都多了些或多或少的傷口。
最嚴重的那個,甚至連胳膊都沒了半截,裡面的骨頭碎成了齑粉,軟趴趴的隻吊着一點皮肉,像是面條那樣随着車廂的颠簸不斷晃動。
“嘶………”
難怪說精神系異能最為可怕,明明都已經封住了楚羲和的異能,可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精神遊絲卻還是悄無聲迹的扭轉了他們的神志。
如果不是許一最後的那聲暴喝,隻怕他們這些人都要全軍覆沒,蹈了前人的覆轍。
于是這一次,他們都小心謹慎的帶上了護具,有些甚至連眼睛都牢牢的緊閉了起來,再也不敢将目光随意的停留在楚羲和的身上。
“下去。”
車剛一停住,楚羲和就被人粗暴的推了下去。
才吃了大虧的幾人根本不敢伸手碰她,
隻敢用布包着手,小心翼翼的用槍挑下那塊蒙在楚羲和眼前的黑布。
而那雙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漂亮眼睛,猛然一遇到刺目的光線,就忍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切情緒的産生,都源自于那個詭異的異能。
可一看到美人落淚,他們卻還是會忍不走上前去,心甘情願的化作她手中利刃,為她斬去一切。
哪怕她想要斬去的人,就是自己。
“還能站起來嗎?”
原本已經快要成形的力場,被這道突如起來的聲音擊成了碎片。
不斷從楚羲和那雙剔透眸子中滾落的淚珠為微不可查停了一下,但随即卻又被更大的淚珠掩蓋了過去。
她不說話,隻是看着面前那隻還生着一點老繭的清瘦手掌。
楚羲和不動,他也不動,就這樣耐心的停在楚羲和的面前。
這隻手的主人,楚羲和并不陌生。
因為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她還扒掉了這人身上那件帶着特殊編碼的白大褂,跌跌撞撞的從那間昏暗的倉庫裡跑了出來。
但現在,雖然還穿着和上次那件款式相同的白大褂,但楚羲和卻敏銳的發現,他衣服上的特殊編碼卻從A001變成了C129。
“陳博士,您要的人,我們給您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