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光屏在半空中徐徐鋪開,那截原本已經升高的柱形圖驟然回落。
陳涵衍眉尖微蹙,他在重生回來的那一刻得到了這個名為命運扭轉系統的東西,但這個似乎來自更高文明的機械産物卻并不受他控制。
無法交流,不能使用,甚至進度條的幾次增減起落都毫無規律。
而這次,也是一樣。
空氣中那股勾動人心的味道漸漸淡去,一直沉浸在思考中的陳涵衍也沒有發現,自己的面前多出了一雙腳。
“博士。”
“實驗結果已經出來了。”
中年男人的橡膠手套上還在往下滴着污血,包裹住全身的防護服黑紅相間,甚至不用湊近了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
“我們解刨了周柯澤這次帶回來的幾頭高階喪屍,果然有了新發現。”
中年男人将手套上的血用力的往自己的防護服上蹭了幾下,這才小心翼翼接過助手手裡的塑封文件遞給陳涵衍。
夾雜在文字中間的圖片纖毫畢現,光是看一眼就會讓人從生理上感到不适。
但這些研究員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連比這惡心百倍的東西也都見過。
黑紅腐爛的肉塊下,那些原本應該呈白色膿樣的東西居然已經有了腦的雛形,而且越是等級高的喪屍,腦的形态就更完整。
可想而知,那些已經有了智慧的喪屍,大腦的形态或許已經與人類無異。
“隻可惜沒有抓住周黎溫。”
往常那些智慧喪屍都是隻有在屍潮的層層掩護之下才敢露頭,難得有隻高階喪屍昏了頭一樣的孤身前來,結果還讓它跑了。
“不過周柯澤還說,為了表達他的歉意,這次給研究所準備了一具特别的實驗體。”
中年男人環視了一圈,仗着有防護服的遮擋,面罩下的五官扭曲的不成樣子。
“不過我好像沒有看到?難道說實驗體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還能長着翅膀飛走,不會是博士見那女人長的漂亮,才故意把人放走的吧。”
王教授死後,明明他才是研究所裡資曆最老的那一個,結果卻被陳涵衍這個毛頭小子壓在上面,從主任一路掉到研究員,分配給他的永遠都是一些雜事。
完全忘了會有這樣的結果,全都是因為他所主理的實驗項目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洩露出的病毒讓大半個C區的研究員和助理都被感染,最後隻能啟動實驗室的應急管理程序,将那些被感染的人全都處理掉。
腦子裡不斷湧現出的負面情緒壓的中年男人面色通紅,眼珠爆裂,自然也有沒有感受到手肘處的那點輕微刺痛。
“ 所以這樣一個靠下.半身支配自己大腦的人憑什麼能支配我們?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仗着自己多了幾項成果就把我們這些老人手裡的科研項目都停了,你算個什麼東西。”
中年男人死死的盯着陳涵衍。
可能就連他也想不到一向做事圓滑的自己,居然也會不受控制的将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明明我才是研究所裡最有資格當負責人的研究員!”
細密的紅血絲像是蛛網,一層一層的裹住了他的眼白,然後又被吐出絲線的蜘蛛一點一點的吃了下去。
毒液入腦,回天乏術,強烈的惡意驅使着他向陳涵衍舉起了尖刀,可惜沒有異能的他最終還是被一根無形的精神絲線穿透了大腦,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陳涵衍收回自己的異能,在一群白色防護服中央沉默的檢查起地上的死屍,果然在中年男人防護服的手肘處上找到了一道像是意外蹭出來的細小裂口。
直到屍體上的面罩被挪開,露出那雙明顯異于常人的瞳孔時,那些沉默伫立在一旁的防護服們才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低低的驚呼出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研究員遠比周柯澤手下的精銳部隊更像是一個個由精密零件打造出的機器。
這就更顯的那個屍體都涼透了的中年男人在這群人的中間格格不入。
“A01十分危險,她異能的具象化表現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夢幻香氣,隻要嗅聞到,就能輕而易舉的扭轉人的神智,讓被控着聽命于她,甚至——”
陳涵衍停頓的一下,說到這裡時,他下意識的用上了楚羲和上一世在研究所時的編号,“挑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很明顯,劉助理這是被迷惑了。”
說這話的時候,這個男人的眼尾微微下垂,露出了一點溫和無奈的笑容,像是真心實意的在替死者哀悼。
地上的那具屍體在短短數秒内生出青紅斑點。然後腐爛、流膿,膨脹出巨人觀又猛的癟了下去,像積雪消融那樣沒留下一點殘渣。
科研所的研究員們日日接觸各色實驗體,就算防護良好,變異的風險也原比常人高出數倍,所以活着的人每日都會服下一種特殊藥物,一但意外死亡臨近變異,軀體就會自動開啟自毀程序。
屍體已經沒了,在場的人又都看到了死者防護服上的口子,所以也就沒有人知道,那道口子的下面其實還有一條微微滲血的細小傷口。
血液流速的加快會促使那種特殊的物質進一步的流入腦和心髒,再加上陳涵衍特意制造出的一點精神幻覺,接下的一切就都順理成章。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确實是我疏忽,我會通知周柯澤,也會辭去負責人一職。”
陳涵衍的瞳孔是一種淺淡的灰色,所以被他注視的人,總會有一種在看一台精密儀器的錯覺。
穿着防護服的研究員突然打了個寒顫。
“實驗體,也必須抓回來,編号A01對我們後續将開展的“造神計劃”十分重要。”
“是!!!”
挂在鐵鍊上的運屍車緩緩移動。
陳涵衍按下開關,手指交叉平放在腹部。
這條通道他走了無數次,也無數次從這輛車上接下各色實驗體,血腥味沖進鼻腔直刺大腦,最後一點受控的感覺終于散去。
楚、羲、和。
陳涵衍望着漆黑的洞頂,慢慢阖上了眼睛。
……原來躺進這輛車裡,是這樣的感覺。
風雪順着大開的鐵門吹了進來,研究員們留在雪地上的腳印也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