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牌中生機勃勃,妙玉置身其中,眼看着心上的那個人被死神奪走,眼看着那個人又在她腹中重生,眼看着那個人即将出現。
“他……回來了?”妙玉驚道。
“我再送你一張牌把。”黛玉手中出現一張牌。
少年寶玉穿着花哨的衣服,扛着一袋行李,昂首挺胸,面帶笑容,迎着太陽迎着海浪,無畏的向前走去。
“愚人牌?”妙玉睜大眼。
愚人牌是韋特系塔羅牌裡的第一張牌,0号牌,象征無限可能,他可以成為任何人,可以做到任何事,他有着探索世界的一腔熱血,有着世界上最充沛最熱烈的沖勁。
“他可以成為任何人,你倆也可以有無數種關系,他可以是你的兒子,也可以是你的愛人,也能成為你的朋友,也能成為你的仇敵。”黛玉靠近妙玉,一雙霧蒙蒙的眼中精光迸射,“但不管怎麼樣,他在活着。”
愚人牌落在地上,寶玉從牌裡走出來,他站在女皇牌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妙玉。
“怎麼樣,活生生的人比一鍋肉湯看起來有感覺吧?”黛玉眨眨眼。
妙玉直勾勾的盯着寶玉,萬年不曾化的冰霜在此刻凝結成寒潭珠玉,一顆墜落,而後便是無數顆,眨眼間,便已淚如雨下。
她從女皇牌裡走出來,走到寶玉面前,伸出雙手,遲疑一瞬,然後便不管不顧的抱着寶玉,嗚嗚咽咽的哭。
哭她多年來被困古寺,哭她壓抑自以為低等的情感,哭她身在一個在意玄學不在意孩子感覺的家庭。
最後,哭自己直到今天才明白,自己的命一直在自己手中。
妙玉一把推開寶玉。
“你喜歡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不會再喜歡你了,我會去做我願意做的事,我會帶着我的塔羅牌走遍每一個我願意去的角落,我會在角落裡和我的感情重逢,我會成為真正的我。”妙玉擦幹淨眼淚,環顧四周。
結實的塔羅屋開始坍塌,一張又一張畫着妙玉和寶玉的塔羅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塔羅牌世界。
樹林裡的小動物。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套牌……”妙玉站在一張女祭司牌前,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放松,“這套牌講的是一個盲眼的女孩落進奇幻森林,森林裡有祭司兔子,有寄居蟹隐士,有石像國王,有木頭女皇……”
“這是一個精彩的童話世界,盲眼女孩在經曆了各種不可思議事件後,找到了自己丢失的眼睛。”
“我想……我找到了自己的眼睛。”
妙玉閉上眼,面帶微笑的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黛玉置身其中,看着塔羅屋變成了一個大森林,螢火蟲成群結隊,彩蝶翩翩起舞,她心中卻出現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她在很多年前,到過類似的地方。
想到寶姐姐還沒找到,黛玉等妙玉感受完之後問她:“惡魔牌下面通往哪裡,可以帶我過去嗎?”
“惡魔牌下面?”妙玉眉眼微挑,很詫異黛玉會提出這種問題,她走到黛玉身邊,“以前我研究塔羅牌,你也跟着看,你的天賦很強,總是能看到牌中我看不到的東西。”
“怎麼現在連惡魔牌都看不明白了,天使在天惡魔在地,惡魔之下……”
“便是世界之外被抛棄的蠻荒之地喽。”
“蠻荒之地?”黛玉瞳孔一顫。
妙玉點點頭,突然露出笑容:“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在這裡煮了好久的湯,那段時間渾渾噩噩,感覺腦子裡塞滿漿糊。有一天,耳邊突然有一個聲音。”
“他告訴我,你會來到這裡,解開我心中的困境。他還說,他會在蠻荒之地等你。”
“是你的朋友嗎?”
黛玉後槽牙一緊,露出怪異的笑容:“是啊,是我的朋友。”
“但現在惡魔牌變了,我應該怎麼去蠻荒之地?”黛玉問道。
“有時候覺得你聰明,有時候又沒想到你會這樣笨。惡魔牌下,被世界抛棄……”
“所以世界牌下也能到那裡?”黛玉打斷道。
妙玉一愣,點點頭。
“告辭!”
黛玉一陣風般的沖出這片塔羅林子,沒一會就到了世界牌前,她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寶姐姐,我來了!
……
濃重的霧氣和一片深不見底的密林,隐隐能聽見遠方傳來悠悠的鈴聲。
“叮鈴鈴。”
“叮鈴鈴。”
“……”
黛玉站在林子前,半天邁不開腳,她總覺得裡面藏有什麼特别可怕的事情,但她想不起來任何相關的事情。
腦子裡明明沒有關于這片林子的記憶,但就是很怕這裡。
“你把我引到這個地方,現在我來了,你怎麼不出來呢?”黛玉大聲喊道。
“……呵。”
密林深處傳來一聲嗤笑,似乎在嘲諷黛玉。
“你想不起來這裡,想不起來這裡發生的事,想不起來我,卻記得她?”那個聲音很怪異,分不清男女,卻帶着刁鑽的語調。
“她就在這裡,你不進來,她便出不去了。”那個聲音說道。
“……”黛玉皺眉。
她絞盡腦汁都翻不出任何相關記憶,但憑本能的抵觸排斥這裡,她甚至在一瞬間産生懷疑,自己是不是上輩子來過這裡,并且死在這裡,所以今生厭惡恐懼這裡。
難道自己上輩子吊死在這片林子裡?
一進去就能看見曾經的自己?
黛玉被自己離奇的想法逗笑,她很快收起情緒。不管林子裡有什麼,寶姐姐現在都被困在裡面,如果恰好有那家夥留下的陷阱,自己無論如何都得進去。
憑專業實力,自己能輸給誰嗎?
黛玉對自己一笑,擡腳走進密林。
“……”
“我進來了,你在哪裡?”黛玉順着那家夥發出的聲音方向走,邊走邊問。
“我在森林盡頭等你。”那人留下一句。
“一會恐懼盡頭,一會森林盡頭,你的頭也長在盡頭?還是盡頭就是你的頭?”黛玉沒好氣的嘲諷道。
“哼……”那人沒有與她争辯。
估計是沒法争辯,這裡是妙玉的意識世界,他能留下自己的意識體,也是通過催眠術放進來的,這種意識體不具備自己的意識,隻留有特定目的的對話,其餘隻能像個npc一樣嗯哦啊。
黛玉在林子裡走了很久很久,雖然沒有看到恐怖的東西,但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為了驅走這種讓她不爽的情緒,她決定唱一首歌。
“烏雲啃秃月亮頭,夜風撓我腳趾頭 。”
“墳頭蹦迪小蘑菇,自帶熒光綠頭盔。”
“荊棘跳起廣場舞,墓碑秒變充電樁 。”
“白骨打着快闆唱,僵屍敷着面膜躺。”
“閻王熬夜寫報表,判官狂灌西洋參。”
“無常直播帶貨忙,孟婆熬湯忘放糖。”
“恐懼不過噴嚏響,阿嚏——天亮!”
這歌聲嘹亮,正氣之餘又多了幾分鬼氣,隻要我将地府裡的鬼神全都拟人化,他們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黛玉蹦蹦跳跳的走到深處。
她驚訝的睜大眼。
密林裡竟然有這種東西?
一個巨大的天平橫在林子裡,兩邊盤子下都有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天平兩邊各有一個人,左邊是被捆着的寶钗,右邊是一個穿着黑衛衣的瘦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