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次有幸活下來……
“呲啦,咚!”
一聲巨大的怪響從胖子背後響起,将胖子和寶钗都吓一愣神。不等他倆反應,就見昏暗的林子裡一道強烈的閃光如平地閃雷一般。
寶钗當即渾渾噩噩,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還在想。
平地怎麼驚雷?
“你很累,很困,你需要休息。”
一個纖細身影從胖子背後走來,她聲音溫柔,帶着極強的蠱惑性。
胖子呆立在原地,傻傻看着來人,做不出任何反應。
“聽我的,慢慢坐下,坐下,挑選一個讓你舒服的姿勢。”黛玉從林中走來,面容平和,眉眼溫潤。
在她掃過灰頭土臉的寶钗後,眼神一凜。
胖子乖乖的聽她說話,躺在地面,眉眼線條都變得柔和起來。
黛玉回頭看了一眼水溶,他正死死捂着瘦子的嘴,黛玉點點頭。水溶一記手刀削上他後脖根,瘦子一翻白眼,暈厥過去。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黛玉柔聲問道。
“俺家土窖,黑,好黑…”胖子答道,聲音帶着顫抖。
“旁邊有什麼?”
“骨頭,女人的骨頭,嗚…”碩大的胖子竟發出哭腔。
“你認識她嗎?”黛玉問道。
“認…認識。”
“她是誰?”
“她是…她…”胖子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是誰?”黛玉繼續問。
“她是…我媽。”胖子面容扭曲。
“你知道她怎麼死的嗎?”黛玉冷靜發問。
“她……”胖子痛苦萬分,他開始抓地面,抓的指甲縫裡嵌滿了泥,手指頭尖滲出血。
“她,怎麼死的,回答我。”黛玉命令道。
“唔唔…啊!”胖子面色猙獰,喉嚨發出低沉的嘶吼,宛如一個深林中的野獸。
“是我殺了她。”胖子說道。
水溶震驚。
黛玉不多言,緩步移到寶钗面前。
方才的怪響和閃光是黛玉随身攜帶的一個小機器,特意為催眠設計的工具。
胖子剛才與寶钗對峙,一人得意忘形,一人緊張萬分,在這種強烈的情緒加成下,催眠更容易趁虛而入。
突發的暴響讓他倆陷入猝不及防的呆滞狀态,而平地閃光讓二人視野失真,意識來回切換,陷入疲勞狀态。
這時候,就是瞬間催眠的絕佳機會。
黛玉趁虛而入,直攻胖子心底最脆弱處。
胖子此時蜷縮在地面,緊緊的抱住自己膝蓋,不住的啜泣。
黛玉半蹲下身,見寶钗眼睛半睜,神色茫然。她陷入無意識狀态,卻沒有睡着。
“你很累了,你很安全,睡吧。”黛玉将寶钗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在她耳邊以隻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不…不可以。”寶钗呓語道。
“為什麼?”
“我的朋友,我心裡重要的人,還很危險。”寶钗眼睛微微睜大。
“他們已經安全啦,而我,你心裡重要的人,在你身邊哦。”黛玉柔聲說道,雙眼笑的彎彎,像新月一般。
寶钗迷迷瞪瞪的睜眼又閉眼,擡起頭來看了黛玉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放下心般向後靠去,黛玉穩穩扶住,讓她緩緩躺下。
沒一會兒,就聽她呼吸平穩起來。
黛玉擡眼,看向還在啜泣的胖子,眼中冒出危險的光彩。
水溶不由自主打了個顫。
黛玉幫寶钗調了個舒服的姿勢,起身來到胖子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為什麼哭?”黛玉問道。
“俺…俺想她,嗚…”胖子指甲斷裂,臉上沾滿塵土,看起來狼狽不堪。
“你怎麼殺的她?”黛玉盤腿坐下,冷漠的看着胖子。
胖子身形一顫,陷入無邊際的黑暗中。
……
“我好恨你啊,好恨你。”披頭散發的女人跪在地窖深處,身邊是亂七八糟的雜物,肮髒不堪。
小胖子端着剩飯站在地窖門口,哭的稀裡嘩啦。
“隔壁柱子說…娘都是愛娃娃的,你做啥子恨我…嗚…”小胖子将飯碗砸在地上,号啕大哭。
“為什麼恨你?”女人抹了一把額前的碎發,因為太久沒洗澡,頭發結成一縷一縷,纏在一起,一抹便定成了一個怪異的形狀。
在小胖子眼裡,活像隻拔了毛的巨型貓頭鷹。
“要是沒有你,我可以無牽無挂的逃出去,要是沒有你,我可以随心所欲的撞死在這裡,要是沒有你…”
“他們應該會殺了我,那多好啊,那多好啊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怎麼不去死啊?!”
女人發狂的笑了一會,也跟着号啕大哭起來。
趙家村村民少與外界溝通,大都帶着濃烈的口音,而這女人則普通話很标準。
“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愛人,現在卻被困在這鬼都不來的地獄,都是因為你!”
“你卻問我,為什麼恨你?”
“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女人歇斯底裡的吼道。
“哐當”一聲,有人拉開地窖的門從上面下來,來人一把抱住小胖子,接着上去兇狠的朝着女人的肚子猛踹一腳。
“臭娘們,敢訓俺家娃娃,活不耐煩了?”
是一個中等身材,長得十分粗壯的男人。他将小胖子拉到身後,又是幾腳踹在女人臉上。
他越打越上頭,最後幹脆拿着地窖裡的一把鏟子,用鏟子棍猛抽女人背部。
不知道打了多久,女人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男人這才收住動作,冷哼一聲:“日嗎的裝死?那就裝!”
接着扯着小胖子轉身離開。
小胖子不住回頭,女人在血泊中緩緩擡頭,從地窖外進來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瞳孔放大,露出莫名的笑容。
男人砰的一聲鎖上地窖門。
那一絲光亮随即消失不見。
深更半夜,小胖子拿了根蠟燭偷偷跑到地窖。
女人以同樣的姿勢躺在原地,眼睛閉着。
“哎。”
“哎!”
“……媽?”
“……”
女人陡然睜眼,借着燭光看清眼前的孩子,迷茫的眼神在瞬間變得仇恨。似乎眼前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奪命的仇人。
“我…恨死你了,你快去死好不好?”女人嘴角有殷紅的血迹,一開口的話卻依舊傷人。
……
“嗚…她讨厭俺,她說,讓俺殺了她。俺…俺就用石頭,砸她…”
“隔日俺爹來一瞅,她已經涼了…”
“嗚……”
胖子伸手抓自己的臉,痛不欲生。
“知道她為什麼讨厭你嗎?”黛玉咬緊牙根。
“…不曉得。”
“因為你不該出生,你該胎死腹中,你跟你的死鬼老爸,你們村裡那幫人,都該死。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們永遠得不到安甯…”
“黛玉…”水溶上前一步。
黛玉狠狠剮了他一眼,他立刻閉嘴。
“俺不該活,俺該死…”胖子喃喃自語道,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混濁的眼中滾出。
接着,他一聲嘶吼,一翻白眼,暈厥過去。
黛玉沒有多看一眼,徑直走到寶钗身邊。
“是不是有點過?”水溶跟在她身後,眉眼間有幾分不忍。
“他們拐賣婦女,會有法律制裁,我們…”
“法律送他痛快一死,那被他們傷害虐待的人呢?那些人身心受創,精神崩潰,痛苦萬分的死去,怎麼算?”黛玉打斷他。
“知道他媽媽為什麼恨他嗎?”黛玉斜睨水溶一眼。
水溶抿着嘴,搖頭。
“都說母親永遠不會恨孩子,但胖子他家構造出了扭曲的位置,母親被虐待,不被當人,父親是絕對權威。但看得出來,母親一直在反抗,她反抗不了父親。”
“便隻能把這份怨恨轉嫁到相對來說弱小的孩子身上。”
“看到嗎?畸形的家庭長出畸形的孩子,他已經被養廢了,已經沾滿血的手要怎麼洗幹淨?!”
“死刑對他是一種解脫,而精神折磨,才是最适配他的。”黛玉沖水溶招招手。
“……”水溶低頭,似乎在思考。
“快過來,我們要去跟他們彙合啦。”黛玉催促道。
水溶應了一聲,背上寶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