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忘記了。
這世上不會有人比她更希望盛家倒台,她根本不關心盛風的死活。
他并不了解眼前這位和自己結婚三年的妻子,婚後他們搬到樾山居的房子,為數不多的默契全部用來和彼此劃清界限,一人占據一層樓,互不幹涉,非必要不溝通。
宋祈隻能嘗試着從别處切入:
“放任輿論發酵,你後續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岑意傾端起杯子喝完最後一口果昔,杯底擡高,藏起她臉上的表情。
但言語間,他依然瞥見了她微擰的眉心,繼續順着這個方向說下去:
“演員的公衆形象會作為選角的一項評判指标,你應該比我清楚。”
餐廳裡安靜了幾秒,緊接着杯底撞在桌面的脆響聲打破沉默,岑意傾擡頭,
“什麼時候去公司?”
十分鐘後,她和宋祈一起出門。
來接宋祈的車停在大門口,總助曲揚下車和他道早,一挪眼便看見老闆身邊的女人。
他大腦隻宕機了片刻,随即就被職業素養驅使着展笑問候:
“早上好,太太。”
他做總助是在宋祈結婚之前,自然知道老闆和眼前這位鼎鼎大名的影後的婚訊。
隻是宋祈向來不會和他提起家事,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岑意傾本人。
她今天隻簡單化了個妝,搭了件駝色的大衣,襯得整個人都柔和許多、
她禮貌地朝曲揚點點頭,彎腰上車。
宋祈和她一同坐在後排,中間隔着安全距離,仿佛兩個拼車偶遇的陌生人。
到宜頌還有一段車程,岑意傾借着這點時間打開微博熱搜。
她的詞條已經被壓到了熱搜榜的末尾,不用想也知道是公關發力了。
點進相對靠前的詞條,第一個跳出來的還是她昨晚的采訪。
“傳言你和宋祈是形婚......”
她忘了靜音,剛一點開視頻,記者的聲音就以最大音量響徹整個車廂。
岑意傾有些尴尬地看向旁邊的男人,和他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手機上的視頻還在播放,宋祈聽得頭大,疲憊地捏捏眉心,
“關上。”
“好的!”
比她反應更快的是前座的曲揚,話音剛落,後座的擋闆已經緩緩升起。
對方的執行力太強,以至于岑意傾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指了指自己問宋祈:
“你在和誰說話?”
“你。”
她撇撇嘴,退出視頻說了聲抱歉,點開視頻下方的評論區。
說什麼的都有,有粉絲讓營銷号遠離演員私生活,說她是内娛罕見的活人。
也有人說她這張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這條評論的回複最多,下面跟了幾千樓,重點從一開始的争論她到底像不像好人,逐漸變成了她到底演過哪些反派。
她看得快暈字了才從樓裡退出來,手指漫無目的地在屏幕上繼續滑動,直到視線被一條高贊評論吸引——
【原來不上綜藝是為了藏住這張刻薄的嘴[doge]】
岑意傾切小号給這人點了個贊。
緻敬懂她的陌生人,salute!
這條熱搜姑且算是事出有因,但後面的幾條就純屬子虛烏有了。
不知道哪家營銷号翻出她十幾歲拍戲時的路透照,把本就畫質感人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用紅圈圈出她指間那根細長的不明物體,硬說她未成年吸煙,由此替她編織出一段精神小妹搖身一變成影後的傳奇人生。
反正她的刻薄形象已經憑着昨晚的采訪初見端倪,眼下五花八門的爆料無論真假,誰都想上趕着來潑她一盆髒水。
她倒不急,被形形色色的故事逗樂了,甚至有心情截圖分享給尤婧。
尤婧打從一睜眼就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态,和公關團隊在工作室忙得焦頭爛額,看見她發來的截圖兩眼一黑,反手就把營銷号的ID發給法務,準備和之前幾個帶節奏的一起發律師函。
車停在宜頌的地下車庫裡,宋祈和她一起上了電梯。
“你也去?”看着跟進來的人,她有些詫異。
宋氏旗下的産業頗多,宋祈平日裡不常來宜頌,她本以為今天隻是順路送她一程。
“嗯。”
男人低頭回了條信息,旁邊的助理替他按下樓層按鈕。
“其實你不用來的,我工作室會處理。”
岑意傾也不是跟他客氣,單純是不想讓他手伸太長來管她。
況且要他放下工作專程來宜頌,她也不願意欠這個人情。
“順路而已。”
電梯到達十六樓,宋祈擡眼在她臉上掃過一遍,語氣平淡:“再見。”
岑意傾走到電梯門外,一回頭,看他好像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你呢?”
“視察。”
電梯門合上,她背過身翻了個白眼。
早該猜到宋祈沒有這麼好心。
她慢騰騰挪進工作室,一進門就被尤婧拉去開會。
她十三歲出道即獲封影後,這麼多年不愛炒作也不作妖,兢兢業業拍戲,作品穩定高質,哪怕不常露面,路人緣也是一等一的好。
同年齡段的演員裡沒人是她的對手,卻有無數雙眼睛對她的位置虎視眈眈。
采訪視頻一經流出,可算是給人找到了攻擊點,水軍不要錢似的買,毫無依據的爆料滿天飛,都鉚足了勁要把她拉下神壇。
偏偏大衆就愛看這種跌落神壇的戲碼,再聽營銷号空口白牙這麼一說,她前十幾年辛苦立下的完美人設算是白幹了。
好在這次的公關團隊足夠高效,在她來之前就做出了應對措施,一場會議過後,問題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工作室針對離譜的假料一一做出澄清,又給幾個大肆帶節奏的營銷号拟定律師函,暫時穩住了她的微博廣場。
會議結束,助理小桃買了咖啡上來。
“宋總還是挺關心你的,起碼沒由着你擺爛。”尤婧說。
“他隻是不想被我連累而已。”尤婧的話惹得岑意傾發笑,她扯了扯嘴角,把杯袋裡的塑料吸管拿到尤婧眼前,“我倆呢,就跟這根吸管差不多。”
“污染環境?”
“塑料啊。”岑意傾咔嚓一下把手上的細條掰斷,墨綠色的吸管斷成兩截。
她擡腕,吸管的殘骸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最後精準降落到垃圾桶。
“小桃,再給我拿根新的。”
“沒了姐,就一根。”小桃面帶歉意,“要不我再幫你找找?”
尤婧樂得看她吃癟,不客氣地笑出聲。
小桃不多時就回來了,沒帶來吸管,隻帶回她落在會議室的手機。
手機鈴正催命似的響着。
“姐你用我的吧。”小桃拆開自己的吸管,和手機一并遞給她。
她搖搖頭,隻要了手機。
待看清屏幕上的備注,她不緊不慢地掀開咖啡的杯蓋喝了一口,才按下接聽。
“晚上和宋祈回來吃個飯。”對方開門見山。
“在忙。”她低頭欣賞自己新做的美甲,不忘敷衍對方:
“要是覺得一個人吃飯寂寞,就去海底撈要個陪吃娃娃。”
“我和宋祈說過了,他會去接你。”
電話直接挂斷,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打電話的是她的父親盛從明。
雖然盛家也在明京,但岑意傾每年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懶得搭理,就當沒這個女兒。
這時候突然打電話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熱搜上那點事。
盛從明不會關心她,但會關心宋祈。
他比兩個當事人更在乎這段塑料婚姻。
岑意傾和宋祈關上門來當陌生人,但要在其他人面前,還是得裝出一副平常夫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