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窗外開始落雨。
岑意傾被雨聲吵醒時,挂在臉上的蒸汽眼罩還在發熱。
淅淅瀝瀝的雨聲穿透車窗鑽進耳朵,一天的疲憊得以消解。她惬意到懶得睜眼,索性調整一下坐姿,繼續閉目養神。
衣料摩擦帶出窸窣的動靜,坐在旁邊的尤婧隻斜斜瞟了一眼,當即看出她醒了,上手扯掉她的眼罩,
“起來,别給我裝睡。”
眼罩脫落,岑意傾一時有些難以适應車裡的光線,使勁眨了幾下眼睛才緩過來。
車内的燈光是再普通不過的暖黃色,從她頭頂直直落下來,标準的死亡打光。
但她懶得顧忌,随手拉下車頂的鏡子,打理自己睡亂的頭發。
比起當下演藝圈層出不窮的甜美系長相,岑意傾的這張臉似乎太具攻擊性了。
上挑的狐狸眼透着野性與風情,偏又因着今晚的活動化了個啞光紅唇妝,美得更加攝人心魄。
她長得漂亮,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在十三歲時就被名導相中,出演電影一炮而紅,從此拿獎堪比進貨,星途坦蕩順遂,成為廣大影迷心中的朱砂痣。
但人一旦活得太容易,就容易放飛自我。
尤婧看着身旁對着鏡子wink的女人,兀自揉了揉太陽穴,埋頭繼續處理她留下的爛攤子。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岑意傾氣得怒火中燒了,但每次隻消看看這張賞心悅目的臉,再想想那一牆五花八門的獎杯,滿肚子的氣就能少一半。
這次也不例外,縱使尤婧心裡有再多的不滿,臨了出口,也隻變成一句“你這次真的太沖動了。”
“嗯,我知道。”
岑意傾把鏡子推回去,“你已經說過不下十次了。”
她本就被今晚的事搞得心煩,斂笑應付了一句,偏過頭看着車窗上被拖長的雨絲出神。
車裡安靜下來,隻剩下雨打玻璃的聲音。
等到保姆車的速度漸緩,窗外的景色變得熟悉,她才悶悶開口:
“我隻是個演員,沒有必要和人分享我的私生活。”
尤婧正給公關團隊回消息,聽見她這話時字剛打了一半,放下手機問她:
“宋總知道這事兒了嗎?”
“别人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問得出這種問題?”
岑意傾輕嗤一聲:“我和他是什麼關系,你還不清楚?”
“一碼歸一碼,這件事涉及到你們兩個人,我認為有必要讓他知道。”
語氣嚴肅得像是要見家長的老師。她把頭扭到一邊,隻差把“不想聽”三個字寫臉上了。
“你今晚和他談談吧,有必要的話,我們明天和公關......”
她擡手打斷尤婧,“别,搞得像我倆真有一腿似的。”
車輛停在獨棟别墅的門前,岑意傾朝自己愁眉苦臉一路的經紀人揚揚眉毛,結束這個話題:
“别想着這檔子事兒了,好好放個假吧。”
說罷,她撐傘下車。
樾山居這套房子是她和宋祈的婚房。
沒有工作安排的時候,岑意傾一向都住在這裡。
她雖然不想見到宋祈,但也同樣不想因為分居落人話柄。
當初兩邊長輩在飯桌上說着“先住一起,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時候,大概不會想到,和宋祈結婚的這三年裡,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說過的話加起來還沒她一部戲的台詞多。
明京的冬天是幹冷的,雨水争先恐後地順着傘面滑落,風刮在臉上冷痛得像是挨了一連串巴掌。
走過入戶的背景牆,大門在身後自動關閉。
岑意傾一擡眼,看見車庫裡停着一輛黑色的馬丁one77。
宋祈回來了。
漫天的疲憊感在這一刻盡數湧上來,岑意傾深吸一口氣,開門進屋。
室内的暖氣很足,被凍得僵硬的四肢逐漸回暖,剛吸進肺裡的冷空氣卻還彰顯着存在感。
她收了傘,聽見客廳的電視裡傳來自己的聲音。
“傳言你和宋祈是形婚,一直處于分居狀态,對此你有什麼想回應的嗎?”
這是她今晚的采訪,也是讓尤婧愁破頭的原因。
她不知道尤婧有沒有背着她把這事知會宋祈,但總之,他現在已經知道了。
無視坐在客廳裡的男人,岑意傾脫下厚重的外套,穿過客廳,徑直往樓梯口走去。
“岑意傾。”黑暗中,他的聲音低啞,“我需要一個解釋。”
她循着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靠在沙發上的男人。
客廳裡沒有開燈,電視屏幕的亮光落在他臉上,光影把五官的線條刻畫得更淩厲幾分,卻掩不住眉目間的疲态。
宋祈并沒有看她,手裡按下暫停鍵,神色冷淡地注視着電視裡的女人。
岑意傾最讨厭他這副諱莫如深的表情,順着他看的方向挪去視線,瞥見電視裡的自己。
視頻停在她聽見記者提問的那一幀。
鏡頭前的岑意傾身着一席簡約的黑色長裙,脖子上戴着品牌方的高珠項鍊。
紛繁的白鑽簇擁着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她勾起的紅唇卻比藍寶石的光澤還要耀眼奪目。
而此刻,電視裡明豔動人的女人正站在客廳裡,不耐煩地反問他:
“解釋什麼,你不都看到了嗎?”
那記者說得沒錯,她和宋祈的确是形婚。
或者說得好聽一點,是聯姻。
隻是一開始的聯姻對象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盛栀。
奈何盛栀死活不願意嫁人,今天揚言要跳樓,明天說要割腕,鬧得整個盛家雞犬不甯。
萬般無奈之下,這樁婚事就落到她頭上了。
但和盛栀不同,岑意傾倒挺願意嫁給他的。
她家的盛風集團多年以來深耕日化産業,但宋家家大業大,在科技金融房地産等多個領域都有涉足,旗下的宜頌集團在影視圈更是聲名顯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