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意就這樣立在雪地中,像一柄無往不利的刀,像不會被風雪侵襲的神,又隻是像那個小時候從尚衣局偷了點布料,隻為給鳥雀貓狗剪出衣裳來的小小可憐蟲。
風忽地大起來了,那人突然彎下身子,用劍在雪地上刻些什麼,即使隔着茫茫一片白,趙恩澤也想努力辨認出那些字,裴知意的表情就像對待世界上最認真的事,就像對待他最愛的那把劍。
裴知意半側過身對着他,大雪紛飛,兩個人距離不過半仗遠,中間卻像隔了千山萬水一般,裴知意拖着劍靠近了,也隻是把頭埋進他的頸窩。
這一幕無端地讓趙恩澤想起他小時候,抱起來都不太費勁的體格,那樣溫軟,好像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的體溫,隻是裴知意終究長大了,不過片刻就離開了趙恩澤的懷抱。
“阿兄,我們走吧。”
好像就是從這天起,裴知意的心意就昭然若揭。
數年之後,二人月下把酒言歡,趙恩澤曾問裴知意十五歲那年你寫了什麼?你告訴我,我什麼都能給你。不料裴知意隻是斜睨了他一眼,仍舊喝自己的酒,差點把趙恩澤招翻了才告訴他,那年生辰自己要的,早就得到了。
他不敢告訴趙恩澤,第二年他去打胡人,曾有一戰差點以為自己不會回來了,他躺在血肉築成的山裡,這一生如走馬燈般路過他的腦海,最終萦繞在他身邊的唯有一件事。
你記不記得走之前你問過我的話?十五歲生辰那年,我在雪地上寫信,寫了你這一問的答案,答案早問題之前好幾年就已經擺在了那天的雪裡。我應該拉住你讓你來看,我應該抓住你,告訴你,我給你寫了信,你早些看完罷,要不然我的心意就跟雪一樣不得見光,見了光便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