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頌腦海裡轟然一聲響,如果炸雷在耳邊驚起,她緊緊捏着柔溪的肩膀,手上不自覺用力。
“你說什麼?她是誰!”
柔溪被梁頌捏疼,但她不敢躲,因為現在的梁頌看起來太可怕了。
“皇姐——”柔溪絕望地搖了搖頭,她不敢說,卻不得不說,“她是宣妃,是宣姨。”
方才柔溪叙述的所有不對勁在此刻串聯起來,也解釋了為何從那時之後,柔溪便不再去冷宮裡找她。
梁頌神情可怖,眼底的血絲如蛛網爬在眼球上,心跳如擂鼓般跳動,渾身地血液都在往頭上湧去,“你為何不告訴我,柔溪。是楊微讓你瞞了這麼多年,還是皇後?”
此時此刻,梁頌不敢細想,她明明親眼見證母妃躺在那個小小的土坑裡,那時她滿手的土壤,身邊站在跟她一樣的柔溪。
可為何在今日,她從柔溪嘴裡聽到了母妃被關在楊家的黃金籠裡。
長年精神的緊繃讓梁頌無法停止對所有一切的懷疑,即便是在此時也還在思考這一切的背後究竟藏着什麼陰謀。
她無法停止自己的猜測,也沒辦法靠着柔溪的三言兩語就陷入無盡的懷疑中。
柔溪咽了口唾沫,她跪坐在地上,仰頭看着梁頌,“皇姐,我不敢說。你那時處處受人桎梏,楊家和母後權勢滔天,宣姨當時是我們親自葬下去的,那個女人不可能是她。”
梁頌緩緩挪動眼珠,純黑的眼珠子此刻顯得尤為刻闆,就像是蒙蒙黑夜裡最不可莫測的山石。
“當時楊滿可有說過什麼?”
柔溪微微皺眉,她回憶道:“沒有,他似乎偷窺地很熟練,在侍衛交班的空隙裡帶我回了院子。那時我被吓到,沒顧得上去問他。”
梁頌當機立斷,不容置疑道:“讓你的人去楊府把他叫出來,半個時辰内,我要在這裡見到他。”
她等不到天亮用其他手段見到楊滿,柔溪身為皇女,卻也算是楊家的血脈,梁頌向來缜密的思緒卻疏漏了一點。
楊滿如今在神武軍中任職,現在去楊府,根本找不到人。
好在柔溪見到梁頌并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便安撫道:“楊滿今夜當值,我來時碰到他在朱雀大街那裡,我這就差人去喊他過來。”
說着她就想從地上起來,打開門去外面喊人,行動間卻被梁頌拉住手腕,“你要去哪?”
柔溪回頭柔柔一笑,哂道:“皇姐,我去幫你叫楊滿過來啊。”
“你就在這,哪都不許去。”梁頌說完這句,起身整理衣袖,她此刻絲毫不見方才的慌亂,比柔溪想象中更加容易就接受了這件事。
柔溪站在原地,眼神奇怪盯着梁頌,她突然說了一句話,“你就不好奇她為何跟宣姨長得那麼像嗎?”
“不好奇。長得像如何,死了就不像了。”
柔溪聞言愣了一瞬,她有些不可置信,卻又帶着幾分意料之中,“楊家後院那個黃金籠,你就不好奇為什麼存在嗎,皇姐——”
她最後兩個字的字音壓得極輕,幾乎是從唇縫間飄出來的話音。
梁頌将桌上的花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灌入胃裡,一股子熱氣突然從肺腑騰升,她眼神餘光捕捉到柔溪的表情。
自從她踏入這間廂房起,房裡的熏香就一直燃着,朦胧的淡煙在空中飄着,企圖将周圍的人全部拉進這個混亂的世界。
“柔溪,我什麼都不好奇。”梁頌轉身面對着柔溪,她比面前的皇妹還高半個頭,即便柔溪頂着滿頭的朱钗,也抵不過未施粉黛的梁頌。
宣妃能在皇宮盛寵不衰,不止是她毫無任何背景可拿捏,更是因為她那張如神女降世的臉。
梁頌繼承了大部分她母親的容貌,在一衆皇子皇女中脫穎而出,哪怕她被昭武帝抛棄數十年,但身為陛下第一個孩子的她,終究是有所不同的。
“你的事情我不過問,但是你得知道,手伸太長是會被折的,我不喜歡有一天看見你的斷臂,懂嗎?”
梁頌伸手點了點柔溪的額頭,冰涼的指尖在額骨上留下冷意,那抹單薄的冷意從頭頂瞬間灌滿了柔溪全身。
“梁十,看好她。”暗衛從屋頂跳下,翻進了半掩的窗内,梁十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看着梁頌離開,而後目光死死盯着柔溪的一舉一動。
柔溪也在梁頌離開後回過神來,她卸下所有的僞裝,神清氣爽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在看到梁十被黑衣勁裝包裹的身軀,她的目光就像是黏了上去。
“你叫梁十?”柔溪款步朝着門邊走去,嘴邊挂着半彎的弧度,媚眼如絲。
梁十對于面前的美色無動于衷,他後背微躬,作攻擊狀。
隻要柔溪露出一絲要逃離的行為,梁十就會一把鉗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勾住她的喉嚨,将她所有的退路和前路全部堵死。
殺手隻需要在一瞬間就能取人性命。
梁十收到的命令是看好柔溪,是生是死,沒有命令。
門外的紙迷金醉絲毫影響不到門内的人,柔溪看着面前鋒利的刀刃,讪笑退後幾步,安分守己地坐在原地等着梁頌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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