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玉站在她身邊,同樣沉默地看着宋若文,這是他的家人。
梁頌想着,或許她可以對自己的身邊人放松一點寬嚴,這樣在之後決定裡他可能不會那麼恨自己。
“好。”
梁頌開口答應的那瞬間,她感受到了來自宋懷玉的目光,這道目光帶着幾分不可思議,也帶着對梁頌決斷的意料之中。
“三娘,将那些名單交給他,你跟着一起回去。”
三娘:“好嘞,殿下。”
宋若文起身,雙手抱拳腰身微躬,不同于來時的不屑,萬分恭敬跟着三娘離開了這裡,留下瑟瑟發抖不敢動彈的達蘭。
“殿……殿下?”達蘭小聲喊着梁頌,他不知道此時的梁頌還會不會放他回去,隻能将希望寄托在飄渺的“殿下”二字之中。
宋懷玉剛準備開口,已經醞釀好的情緒被這聲掃興的殿下打斷,他目光如刺射向達蘭,臉上寒霜微凝,猶如剛從雪地裡爬出來的雪人,異常凍人。
“達蘭,你若想活,我給你指條路。”梁頌半蹲着身子,她纖細的手腕在空中畫了個圓,“楊微活了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軟肋。”
達蘭恍然大悟,連忙點頭:“殿下說得對,那老東西雖然謹慎,但還是留下了不少尾巴,您放心,我會找到的。”
梁頌原本也沒有找達蘭麻煩的意圖,他之所以會丢了西南的輿圖,還是拜她所賜。
看着那隻胖乎的背影連滾帶爬離開了這處民宅,梁頌雙手環臂看着碧藍如洗的天空,後背突然接觸到一個溫熱的懷抱。
宋懷玉情難自抑将梁頌擁入懷裡,他把下巴放在梁頌的肩窩,微微弓腰,“殿下,多謝。”
“謝什麼?”梁頌微微偏頭,蹭到了宋懷玉的側臉,肌膚相貼時她眼皮微顫,仿佛被灼熱的呼吸燙到了一般。
“殿下現在的行事讓我想到了當年我阿爹的風格,強硬專制,卻是對付這些兵痞子老油條最好的辦法。”
梁頌用額頭碰了下宋懷玉的額角,她收回嘴角的笑說道:“宋老侯爺的風格是獨一無二的,我走的是比他更強硬的那一條路。”
“倘若你以後違背我,你想知道我會怎麼做嗎?”
宋懷玉呼吸一滞,他緩緩收緊摟着梁頌腰身的手臂,将人更加貼合的圈在自己懷裡,“殿下不必憂心,若真有那一日,臣不用殿下動手。”
梁頌:“嗯?”
“什麼意思。”
“倘若我真的背叛你,在有那個念想的時候,我将不會存活于時間世間。”
梁頌瞳孔微縮,她喉口發緊,第一次見識到了宋懷玉骨子裡暗藏的瘋狂。
宋懷玉不等梁頌回答,側頭在她頸側輕輕吻了下,“不論殿下要做什麼,或是您下一步将要做什麼,都不必顧及我的感受。”
他釋放出來的感情真摯濃烈,仿佛是裹了一層厚重糖漿的砒霜,外表甘甜如饴,内裡如劇毒讓人不敢接近。
梁頌驟然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在小麥色的肌膚上,留下深刻的劃痕。
她艱難地出聲,内心經曆極其複雜的情緒翻湧,“宋懷玉,你為何——”
為何要對我如此。
為何會如此相信我,這般……愛我。
“為何?”宋懷玉悶笑一聲,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知道接下來梁頌要做什麼事,索性将壓在心裡多年的想法全部都說了出來。
“在那一日的厚冰之下,殿下的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那一刻我就知道,這輩子我再也逃不開你的手掌心了。”
昭武十一年深冬,皇長女梁頌意外跌落冰池,鎮北侯之子宋懷玉不顧安危跳入冰池,救出梁頌。
自此那日從冰池中爬出來的兩個人都得以見到無數個未來的初春。
“所以殿下,請不要抛下我。”
梁頌藏于腦海深處的記憶在此刻被撬動,她藏匿在無人可及的角落的記憶幡然回籠,多年前的疑惑在多年後被解開。
她眼眶發燙,轉過身擡手摸着宋懷玉的臉,壓着他的額頭貼着自己的,四目相對後沒有任何動作,她隻是看着。
在心裡默默念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