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他率先離開涼州,曾命人将一個包裹埋在了大牢裡,想着這裡鮮有人來,卻不料還未等他過來,涼州大牢就起了這場大火。
宋武确保傅桑不會情急之下殺了謝柳書後,便放心地跟着宋懷玉而來,“侯爺,您在找什麼?”
宋懷玉找的艱難,他渾身血腥地蹲在地上尋找北侯軍獨有的記号,聽到宋武的聲音後擡起頭問道:“這裡除了郭郝,還有沒有人來過?”
宋武愣在原地,撓了撓頭:“這……屬下不知啊。”
他說完又想起什麼,朝着身後吼了一句:“傅桑,這裡起火之前除了郭郝,還有沒有人在這?”
這句話直接将傅桑蠢蠢欲動的手壓了回去,他松開失魂落魄的謝柳書站了起來,扶着從地上撿起的長刀朝着宋懷玉的方向走去。
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太過迅速,以至于所有人都被迫卷入了非必要的争鬥中,傅桑垂下眼皮看着自己胸前的傷口,眼底劃過暗光。
“有。”傅桑走到跟前才回答,“殿下離開之後不放心這裡,便讓我派了幾個暗衛暗自守着,不過等到謝書言來此後,暗衛就已經離開了。”
宋懷玉沉思,他看着手上焦黑的塵灰,用手碾了碾,“看來這裡除了郭郝,還有旁人知曉北侯軍的暗号。”
北侯軍一直沿用上一代人的習慣,有着自己人獨屬的暗号和記号。
宋懷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最後看了眼已經被大火吞噬了所有的大牢,這裡葬送了太多平民百姓的生命。
人相食一案在人犯全部離奇死亡後成為了一個懸案,至此沒人知道這件案子從始至終的脈絡是什麼,更沒有人知道這些葬身在火海裡的犯人是怎麼死的。
所有人心裡都藏着心知肚明的秘密,北侯軍的援軍姗姗來遲,直到這時宋懷玉才從謝柳書口中得知,那些死士都是謝書言從外邦習來秘術煉制的藥人。
此藥吞噬人的心智,将人變成隻會聽從哨令的毫無思維的死士。
謝柳書在得知傅含章的死因後就仿佛變了個人,面對謝書言的所有惡行都供認不韪,甚至也不在乎謝家如何。
他這一生鮮有的美好記憶都有着傅含章的存在,他沒辦法接受自己親手了結了心上人的性命,甚至險些成了謀害傅桑的幫兇。
“……死士是我親手訓練的,但我不知道他将人都調來了涼州,甚至差點将你害死。”
謝柳書在北侯軍面前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最後他看向宋懷玉,慘淡一笑:“伯仲,之後便拜托你們了。”
傅桑站在旁邊,察覺到這話有一絲不對勁,正想開口就發現謝柳書嘴角緩緩流下血液,他頓覺頭皮發麻,從心口猛然蹿上一口氣憋在喉口。
宋懷玉上前幾步鉗着他的下巴,開口讓人将他帶回來時被謝柳書強行拉住了衣角,“别白費力氣了,這毒你們解不了。”
謝書言早就在他身上試過千百種毒藥,雖說百毒不侵,身體卻早已垮了。
謝柳書在意識到自己這些年都助纣為虐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心裡的那口氣早就散了。
他吃下的毒藥其實是解藥,解藥的藥效發散的很快,解了身體裡最頑強的毒,剩下的毒便飛快的反撲侵蝕着他的生機。
宋懷玉看着謝柳書,神色莫測,隻是手緊緊握着他的肩,下颌的線條崩的極緊,“為何——”
謝和書昏迷不醒,謝家遠在京中也出了事,昔日的世家大族如今凋零四散,甚至很快就會被史書裹挾在曆史的長河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柳書累極,半阖着眼說道:“含章走時,那時我不知是她,親眼看着她斷了聲息,如今我也要走了,你們别以為我是殉情,其實……我早就不想活了。”
傅桑看着他,聽到阿姐的名字時神情怔忪,他喉口就像是堵了一塊充滿尖刺的巨石,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謝柳書眼底的光即将散盡,他朝着傅桑伸出手,似是想要碰觸一下含章生前最愛的弟弟。
但傅桑心底有恨,就站在那裡看着謝柳書竭盡全力想要朝着自己靠過來,他神情冷漠,明明阿姐大仇得報卻沒有一絲暢然快意。
對不起。
謝柳書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無聲地說出這三個字。
傅桑看着他氣息散盡,卻在他死都未曾挪動過腳步,隻是安靜的看着宋懷玉安排人将謝柳書帶回去,看着所有人有條不紊收拾着殘局。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茫然地摸了摸心口,這裡在阿姐死後就從未再次鮮活地跳動過,如今謝柳書死了,他為何沒有任何高興的想法。
宋懷玉走過來拍了拍傅桑的肩膀,強制喚回了他神遊的神智,“醒醒,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