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謝柳書越來越黑的臉色,知道自己不能做得太過,便收斂臉上的表情:“謝司馬放心,明日一早,我們大牢門口見。”
說着他勒緊缰繩,騎着馬掉了個頭,帶着身後的隊伍離開了司馬府,謝柳書眯眼看着他們的背影,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在謝柳書想着找郭郝談談的時候,才發現人早就被傅桑弄走了。
“傅桑你個混賬!把郭郝給我送回來!”
謝柳書氣的手抖,他一直在堂廳來回踱步,成君幾個人坐在一旁看着被傅桑氣的暴躁無比的謝柳書,剛有個人想開口的時候,被成君一腳踩了回去。
成君在心裡歎了口氣,起身道:“大人,夜已深,屬下們就先回房了。”
謝柳書正在氣頭上,沒像往常那樣把人全部扣下來在證詞裡面找線索,他揮了揮手把人遣散,自己一個人躲進了書房裡。
夜色漸深,書房裡燈火通明,謝柳書灌了兩壺酒都沒能把心裡憋着的那口氣咽下去。
大牢被毀,犯人全部被燒死在裡面,偏偏就在他要查郭郝的時候,傅桑那行人卻非常巧妙的進了城,甚至将人悄聲帶走。
謝柳書靠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桌案,他在想傅桑和郭郝之間是不是存在着某一種關系。
郭郝此人看似是個平頭百姓,安分守己為了生計在大牢裡當牢頭,可仔細去想,他的來路不清,當初上任時也隻是草草查了籍貫,之後便再也沒有對他起過疑心。
“唉——”謝柳書發出一聲喟歎,他頭疼的捏了捏眉心,這案子根本找不到能理清的地方,犯人全無神智,隻知道盯着人身上的肉留着涎水。
如今明面上能查的東西除了證詞全都沒了,他突然想到自己到了涼州的第二天去大牢的路上,碰到的那個男人。
當時說是有一位殿下——
謝柳書猛然坐起來,他嘴裡喃喃着殿下,而傅桑來時也說過是奉殿下之命,前來協助破案。
如果那位殿下當真是梁頌,那傅桑作為她的親衛統領,勢必是要跟着的,那為何傅桑卻一副沒有來過涼州的樣子。
謝柳書慌忙起身,找到了當初臨行前陛下給他的那封折子,将其平鋪在書案上,仔細看着上面的内容。
他垂首掌着豆燈,一字一句将折子上的内容讀着,讀到最後都沒能發現裡面有提到關于“殿下”二字的話句。
巴掌大的燈被放在案上,謝柳書蹙眉沉思,那流民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說謊,可這折子上沒有任何提及梁頌的話。
“等等——”謝柳書突然看到了折子後面的落款,“鎮北侯宋懷玉奉上,原來如此。”
他手指摩挲着折子上的名字,垂下的眼皮蓋住了一半的眼睛,隻剩下眼底沉沉的霧氣彌漫,擋住了他所有真實的情緒。
怪不得這本折子上通篇沒有提及梁頌,怪不得陛下最後會同意世家推舉他來當這涼州司馬。
原來原因都在這啊,謝柳書敲着書案,将折子重新拿起來看了一遍,恍然大悟。
這折子上的筆迹雖然和宋懷玉的字極為相像,但還是讓謝柳書看出來幾分異樣,這不是原本的折子,而是被人謄寫了上面内容的赝品。
看來原本的折子上,有陛下不想讓他知道的東西。
謝柳書想通這一點,将折子随手在燭火上面點燃,扔到了銅盆裡,看着火舌舔舐上面的字迹,一點點吞沒了全部内容。
他轉身将書房的門死死鎖住,吹滅書案上的蠟燭,帶着那尊豆燈來到書架旁邊,伸手推了幾下牆壁,走進了一個暗道裡。
——
“統領。”郭郝此時換了一身衣裳,敲開了傅桑的房門。
傅桑披着外衣讓出一條道,把人放進去後關上門,“說說,謝柳書來涼州之後都幹了些什麼?”
郭郝坐在凳子上,吸了吸鼻子說道:“謝公子來之後的第二天,在街上找了幾個流民詢問之前涼州發生的事情,但很多人都對人相食一案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唯有一個男人,他似乎是第一批進入涼州的流民,将發生的所有事都給謝公子說了一遍。”
“嗯,然後呢?”傅桑淡淡應了聲,繼續擦拭着手中的長劍。
郭郝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之後謝公子就去了大牢,幾乎住在了那裡,每天都要審問那些沒有正常神智的犯人,還讓我記錄他們嘴裡說的話,說那些都是證詞。”
“哦對了,放火前我看了下,放在審訊房裡的證詞全部都不見了,估計是謝公子拿去司馬府了。”
“那上面都寫了什麼,你還記得嗎?”傅桑放下帕子,他看着手裡被擦得锃亮的劍身,将其擱在面前的圓桌上。
“記得。”郭郝仔細回想當日的情景,過了會兒才道:“那些犯人都沒能說出幾句完整的話來,隻是一個勁兒的念叨着神啊肉啊這種話,我記得當時有一個女人,她更嚴重,說的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傅桑擡起眼,似乎對這個人所說之言起了興趣,“哦?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