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頌意識愈發昏沉,她閉上眼的最後一刻隻看到自己的手從眼前落下,之後再無知覺。
付雲得知梁頌是被烏娅下毒之後,便啟程連夜趕回要塞,與林魚一同提審烏娅,傅桑帶着親衛在梁頌跟前守着。
隊伍裡都是些糙老爺們,傅桑便自作主張将柔溪帶了回去,讓她一直守在跟前,照顧着梁頌的起居。
不過短短數月,發生的事情太過緊湊,以至于梁頌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胡蘭那邊的攻勢在緊緊推着梁頌往前走。
烏娅身後的人躲在暗處,一點一點想要吞沒梁頌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柔溪用濕帕子擦拭着梁頌的臉,她看着皇姐消瘦的側臉,又想起了曾經在宮中的日子。
那時的梁頌已經在冷宮裡呆了三年,柔溪幼時被皇後派去的宮人看得太緊,後來她長大了些,會偷偷溜出去找梁頌。
她紮着可愛的發髻,穿着流雲錦制成的華服,坐在她面前的梁頌依舊穿着不合身的舊服,露出的手腕上全是疤痕。
柔溪問過梁頌若她能出去之後,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梁頌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柔溪将帕子泡在水盆裡,慢慢搓洗着回想。
當時的皇姐還未滿十歲,本該是享樂無憂的年紀,她的眼底卻很空洞,一眼望進去看不到底的空洞。
柔溪擰幹帕子上的水,小心擡着梁頌的手仔細擦着,她在低頭的那刹突然想起來皇姐當初是怎麼回答的那個問題。
她說,若有朝一日能出去,她會不惜一切代價報仇。
柔溪知道,梁頌在宮裡受了很多委屈,她那些痛苦将近有一半都來源于皇後那一派。
所以柔溪對梁頌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愧疚于因為自己導緻梁頌跌落冰池,落下了要陪伴她一輩子的病根。
另一方面,是因為柔溪不想在楊家的掌控下淪為權力的玩物,她想要脫離掌控,所以選擇了梁頌。
“皇姐,快好起來吧。”
*
“傅統領,有你的信。”
傅桑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信紙,打開看完之後暗罵一聲,這新任司馬是長了翅膀嗎,怎麼來的這般快。
他攥緊紙條,大步跨進卧房對着柔溪說道:“二殿下,麻煩将殿下收拾好,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柔溪還未反應過來,傅桑像風挂過去那般卷走了,他步履匆忙,袍角随風揚起,露出了大片洇出血色的繃帶。
城主府瞬間熱鬧起來,親衛收拾着要帶走的所有情報和物件,傅桑親自找到一輛足以讓梁頌歇息的馬車,牽着停在了大門口。
“快,動作快一點。”傅桑同宋武交接着,将松軟的棉褥鋪在車廂内,挂着付雲制成的松香,湯婆子塞了一堆才将冰冷的車廂焐熱一些。
人人各司其職,如流水般搬運着該帶走的東西,所有帶不走的傅桑就将它們放成一堆,扔在廚房裡燒成了灰。
柔溪将梁頌半扶半抱着扶上軟榻,宋武幾個人直接把門拆了,将軟榻擡到馬車前,一行人小心翼翼将梁頌搬上了馬車。
“宋武,還有什麼東西沒帶?”傅桑坐在馬車前,帶着鬥笠遮住面容,垂下的那條腿已經被血洇濕,他卻毫無知覺。
柔溪正準備坐下,聽到傅桑詢問才想起梁頌卧房内還有一些信件,“等一下,皇姐那間廂房,還有一些信件,傅桑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宋武和傅桑對視一眼,二人同時跳下馬車,“二殿下,你且稍等,我們去去就來。”
柔溪看着周圍的親衛,又看了看陷在昏睡中的梁頌,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下了馬車,親衛攔住她,“二殿下,您還是上馬車歇會兒吧。”
柔溪笑着看向親衛:“這位小哥,我還有東西放在房間裡沒拿出來,可否讓我去取一下?”
親衛看着柔溪,有些拿不準要不要讓她去,奈何傅桑和宋武都回了府,他思考幾瞬放下阻攔的兵器,“還請殿下快些,我們時間不多了。”
“放心吧,我拿完就會回來。”
柔溪提着裙擺,快步走上石階,在親衛的注視下進到了府裡,她攥緊掌心來到一處廂房内,仔細敲了三下,而後推開門閃身進去。
“你來遲了。”
隐藏在陰影裡的人開口,他高大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斜長陰影,對着柔溪張開了手掌。
柔溪緊張得手心出了汗,濡濕了手裡緊緊攥着的東西,“解藥呢?東西我已經帶來了,但是解藥你得先給我。”
男人輕嗤一聲,将一個瓷瓶甩在柔溪懷裡,“這便是解藥,東西給我。”
柔溪捏着解藥,她上前幾步将東西放在落滿灰塵的圓桌上,随後她看向藏在陰影裡的男人,“奉勸你一句,烏娅快死了。”
她的尾調帶着幾分幸災樂禍,步調歡快離開了這個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