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和書雙手負在身後,目光所及是大雪覆蓋的蒼茫草原,然而她卻眸色漸沉,臉色極為難看的看着遠處。
身邊的女兵看見後順着她的方向看去,隻瞧見大雪之上黑壓壓一片的軍隊朝着他們這個方向而來,外圍巡視的将士已經守在邊境線蓄勢待發。
謝和書扭頭看着阿黎,“看好那個女人,絕不能讓她出北侯軍營。”
“是,将軍。”
謝和書扔下那句話,朝着戰馬疾奔而去,她躍上戰馬持着長槍,平日裡玩鬧的将士肅穆地站在道路兩側,眼底寫着視死而歸。
北疆十萬将士,要塞隻有三萬,剩下的七萬分布在另外兩處要塞,如今敵軍來勢洶洶,此處要塞尚無主帥坐鎮,謝和書便是他們唯一的定心骨。
“副官,快馬加鞭速去涼州,向侯爺禀告此次軍情。”謝和書胯下戰馬躁動不安,似乎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氛圍,“剩下的三萬人分出兩隊人,一隊人跟我走,一隊人跟着少将軍守着要塞。”
少将軍林魚是鎮北侯親手帶出來的徒弟,此前屢戰奇功,授封少将軍,于鎮北侯麾下三大猛将之一。
林魚一身銀甲配白鞍,少年英雄的臉上還帶着稚氣,眼底卻有着無盡血氣殺意,“林魚遵令,赤羽軍留下,剩下的跟着謝将軍迎戰。”
方才斥候來報,敵軍距離要塞還有不到百裡距離,謝和書腦子裡飛快掠過要塞附近的地勢,與林魚互相對視一眼,互相都在各自眼底看到了想要的結論。
“小魚兒,姐姐去了。”謝和書朝着林魚抱拳,照例說出這句話。
林魚同樣對她回敬,斯文一笑:“和書姐姐,晚上見。”
北侯軍浩浩湯湯朝着距離要塞五十裡處的芒砀山,那是北疆最易守難攻的地方,北侯軍無數勝仗都在此誕生,謝和書帶着隊伍,在呼嘯的北風中奔騰而過。
留在軍營裡的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戰友的背影,靜靜伫立在原地目送遠去。
林魚突然揮臂高聲:“願諸君,平安歸來!”
“願諸君,平安歸來——”
數千人的聲音盤踞在軍營上空不散,這是一句戰歌,亦是對戰友的祝福。
*
涼州經此事過後一片蕭條,流民蝸居在偌大的城主府内,互相報團取暖。
後院草藥味幾乎将付雲腌入味,他埋頭鑽研尋找解決瘋症的解藥,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柔溪帶着老妪擠在人堆裡,有些人認出了這是今早險些被吃了的兩人,紛紛避出一圈空地躲着她們,唯恐她們被傳染也開始吃人。
老妪瘋瘋癫癫,看見小孩就要撲上去喊着乖乖,抱着孩子的婦人避之不及被撲了滿懷,看到老妪空蕩蕩的胳膊後驚恐大叫。
一時間那個院子被攪得雞犬不甯,柔溪苦苦跟周圍的流民解釋着老妪的不正常,奈何無人聽她解釋,無奈之下隻好帶着老妪縮在走廊下躲着風雪。
恰逢梁頌和宋懷玉從書房過來,看到柔溪這幅慘狀後停下腳步,宋懷玉眼神看向梁頌,“要過去嗎?”
梁頌搖搖頭,繼續擡腳朝着後院走去,“不用,她也該長大了。”
柔溪低頭耐心為老妪整理散亂的衣襟,将她身上的披風裹緊,她并沒有看到梁頌停下的腳步,隻是沉浸在此時的安隅中。
付雲蹲在藥爐旁邊,醫術被翻得亂七八糟,各種草藥擺了一地,梁頌推開門那瞬間差點沒一腳踩上去,險些撲到滿地的草藥上。
宋懷玉大掌緊緊摟住梁頌的細腰,将她輕松提溜起來送到最裡面的空地上,兩個人雙雙站在付雲身後,居高臨下看着他沉迷解藥不可自拔。
最後是宋懷玉沒了耐心,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醒醒,别研究了。”
付雲撲騰幾下,從地上掙紮着起身,指着宋懷玉鼻子就要罵,看在到來人是誰之後瞬間收回手指,撓撓頭假裝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侯爺,殿下,你們怎麼來了?涼州那些百姓都抓到了。”
“嗯,所以前來告訴你一聲,不必再研究解藥,那些人對人肉已經上瘾,沒辦法根治。”
梁頌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她在書房裡找到了一沓書信,上面是熟悉的大宣文字和從未見過的外族文字。
她将書信擺在書桌上,看着那些信中大宣文字所述,原來涼州吃人事件一直都有,從前朝一直延續到今,但自從大宣開創,吃人的習俗這才被強行鎮壓下去。
大宣國祚已有百年,那些人的先祖基本都死的差不多了,誰知前幾年卻突然出現吃人的現象,當地知府得知之後直接将此案參與之人全部處死,強行将此事壓了下去。
後來胡蘭人入境潛伏在涼州,借以胡蘭秘術掌控心智,才慢慢将此事蔓延至全城,導緻了這一場禍事發生。
而那陌生的外族文字,經由宋懷玉辨認,那是胡蘭部落的特殊符号,至于程司馬為何會與胡蘭外族之人有書信往來,他們暫且未知其原因。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涼州百姓為何會對吃人此事有狂熱的追求,一半的原因都要歸咎于胡蘭人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