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的是時下貴公子間最流行的透氣輕紗長衫,這布料是蕭穆琰怕他再次中暑,特意高價從外面尋回來的。
輕薄飄逸的長衫襯得人如玉樹瓊枝,腰間刺繡精緻的腰帶上,卻突兀挂着一塊雕刻手法略顯粗糙的狸貓玉佩。
江璟雲低頭把玩玉佩上墜着的流蘇,想起今早路上與他擦身而過的那個乞丐,嗤笑道:“他能有什麼冤屈,不過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罷了。
說話間,前面排隊的人已經陸續進去,江璟雲招呼好友道:“該我們了,諸君共勉,桂榜下見。”
九月,貢院放榜,三人赫然在列。
解元江璟雲,亞元張正柏,蘇玉珩雖稍微落後,卻也在二十名之内。
***
又是一年,二月。
京都街頭,寶馬香車,熙來攘往,熱鬧不已,不怪富貴亂人心。
“也不知道二哥他們現在在哪?”江璟雲坐在馬車上四處張望,妄想在車龍水馬裡找到熟悉的身影。
這兩年,江二哥帶着江璟林天南地北的到處跑,每次回來都隻待上半個月,一旦備好貨物就立即出門,上次見他兩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千裡迢迢地給他捎了隻熏羊回來。
這次出門前說是要北上,興許他們還能在這相遇。
京都街道人多複雜,蕭穆琰害怕行走間不小心沖撞到什麼貴人,一進城就下車牽着馬往前走,此時見江璟雲念叨家裡人,轉頭安慰他道:“二哥他們要在各處州府停留,腳程應該沒有我們快,興許等你考完試才剛到京城,到時我們再聚一聚。”
“嗯。”看着路上尚未消融的積雪,江璟雲攏了攏身上的狐裘,“這裡也太冷了,還是咱們那冬天暖和些。”
蕭穆琰看他凍得有些青的臉,勸他:“你坐回車廂裡面去,再堅持一會兒就到了。”
“不要,你又不是車夫,我要坐這看着你。”江璟雲耍小性子不肯進去。
蕭穆琰無奈,但也拿他沒辦法,隻能加快趕車的腳步。
蘇玉珩和張正柏早已來京,到達共同租賃的小院時,兩人正準備出門,見江璟雲來了,面露驚喜道:“你可終于到了,還以為要趕不及呢。”
本來三人約着一同進京,但江璟雲想念許久未見的弟弟,就在家多待了些時日,除夕過後才出發,一路快馬加鞭,才将将趕在考前一周到達京城。
“這不是來了麼,不早不晚,剛剛好。”江璟雲從車上跳下來,“看你們剛是要出門,這是要去哪?”
“京城新開一家茶樓,聚集着不少五湖四海來的讀書人,我們本想着也去湊湊熱鬧,領略下其他地方的文采。”蘇玉珩領着他們往裡走,“湊巧你今日來,那我們明日再一起去吧?”
“行。”江璟雲點頭,考期已近,臨時抱佛腳也沒什麼用,不如出門去摸摸競争對手們的底。
次日下午,修整過後的江璟雲,裹着一身厚衣服,跟熊一樣出了門。
二月寒風似剪刀,刮得人臉生疼。
江璟雲一邊走一邊在想,若是能金榜題名留在京城,今年他就要把羽絨服給倒騰出來,還有加大各種式樣面脂的生産,就這兩樣,沒準就能賺個盆滿缽滿。也不曉得塞北那邊局勢如何,要是能再讓人去那邊收購些羊毛,把毛衣弄出來,那就更暖和了……
正想着,一陣風又吹過來,凍的他就是一哆嗦,恨不得将自己縮進衣服裡,腳步邁地飛快,很快趕超前面的并排走的兩人。
外面雖然冷,但茶樓裡卻是人滿為患,口音各異的才子高聲辯論,肆意揮灑自己的文采,時不時辯到精彩之處還傳來喝彩聲,熱鬧非凡。
江璟雲讓小二引他們在酒樓靠裡的位置坐下,點了些茶和點心。
“我看窗邊那還有位置,咱們怎麼不坐那裡?”蘇玉珩将炸香的花生米抛進嘴裡,“你看人家迎風而立、吟詩作對的樣子,多意氣風發!”
一杯熱茶下肚,凍僵的江璟雲才緩過氣來,他捧着茶杯暖手,慢悠悠地說道,“要去你自己去,還意氣風發,我看一會兒吹個偏頭風出來還差不多。”
“嘶……你這人好俗,念這麼多年的書,怎麼都沒長點文人風骨?”蘇玉珩一臉嫌棄,卻沒有換位置的意思。
江璟雲對他的語言攻擊毫不在意,并嗤之以鼻,“你的風骨能抵抗風寒啊,那還穿這麼多衣裳做什麼,快脫下來給那些沒讀過書的窮人穿,也算是善事一樁。”
蘇玉珩冷哼:“風骨沒有,你的鐵齒銅牙倒是日益堅固。”
張正柏在旁邊笑着給他兩倒茶,習慣性地打圓場道:“其實璟雲說的也對,快考試了,若感染風寒就得不償失了。而且這裡位置開闊,四周讨論的話題都能聽見些,我們也不算白來。”
天子腳下,諸多顧忌,能聊的話題不多,三人坐着聽了會,便感十分無趣,直接掉頭回家,各自埋首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