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上午九點他們穿戴整齊,年歲安開着車,載着三人去買年貨。
先是去首都知名的年貨集市逛了一圈,一路上排着隊邊吃邊喝,買熟肉糕點小半進了肚子。之後專程跑到網紅蛋糕店集中的一個區域,袁绯然和年歲安打包起蛋糕毫不手軟,不耐放的奶油小蛋糕也買了十幾個,許一跟着喝了兩杯加了芋泥珍珠布丁之類小料的奶茶,直接喝飽了,吃不下午飯。
晚上逛完商場,許一被強塞了一件米色衛衣,原因是另外兩個人都覺得他穿着不錯。在商場的頂層他們吃了一家韓式料理,融化的芝士和甜辣醬黏在一起,緊緊包裹住外殼酥脆内裡多汁的炸雞腿,上面還撒着一層芝士碎,許一幸福地嘎吱嘎吱吃了幾個,膩到了,隻轉戰泡菜牛肉紫菜拌飯和麥草汁。飯後,兩個人夾着許一去樓下超市,人太多了,許一緊張地偷偷抓着年歲安的袖子。其間,見他好奇某個新口味的薯片的味道,袁绯然便直接拿了一個巨大的家庭裝塞到購物車裡,羨慕壞了旁邊的小孩,對着爸媽嗷嗷直哭,被袁绯然嫌棄的看了一眼,不哭了。
臘月二十九,許一是竟然是最早醒來的,不過也已經八點半了。他從冰箱裡拿出凍着的手工包子放進微波爐解凍,又試着用豆漿機打豆漿。啟動後機器的轟鳴聲吓了他一跳,許一心想之前也沒這麼大聲啊,小心翼翼退到吧台後面,發現聲音正常了,松了一口氣。
年歲安打開門,看見許一在那裡呆呆地看豆漿機工作,便上前拍拍肩。他比劃着問許一在幹什麼、早餐想吃些什麼,許一全沒看懂。
許一默默猜測了半天,心中懊悔第一次見面後沒學些手語,他内心掙紮,最後還是羞赧地把能讀心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完後,他小心地擡眼看年歲安,見他面上平靜地點頭,深呼吸後,開啟了讀心的異能。
他本以為年歲安要就這件事說些什麼,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是問許一:“小一,包子夠吃嗎?要不要再熱點什麼?”
許一茫然地搖頭,拒絕道:“夠吃的,不用了。”
這回輪到年歲安搖頭了。許一聽見他心裡說:“再加些煎蛋培根吧,你還在長身體,别餓着。”
年歲安從冰箱裡取了培根雞蛋,站在竈前開火煎蛋。許一湊上去想要幫忙,卻被年歲安要求站遠點,别被油點濺着。他隻好退到一旁取來盤子,放在竈台旁邊。
油鍋正滋滋冒煙,門鈴響了。
許一和年歲安對視了一眼,年歲安正想關火,許一先一步走了過去:“我、我去看看是誰。”他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門前,透過貓眼看向門外。
門外站着一個穿着駝色風衣,戴着白色貝雷帽和印染針織圍巾的女人,面上帶着笑容,眼角圓潤,眼神和善,兩隻手上不知道提着什麼東西。她身後還站着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高個子男性,看不見臉,隻能看見手裡提的紅色禮盒。兩人身後還有人,統一的西裝領帶,手裡拎着東西。
許一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亂糟糟的腦子想起當初警察敲他家門的場景,慌張地楞在原地,直到門鈴又響了兩聲。他後退一步,轉頭望向年歲安,後者也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問“怎麼了”。許一正想開口說明情況,門外滴滴滴幾聲後,門被拉開了。他直接和門外的人打了個照面。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陌生人,許一的呼吸頓住了。他木木地站在原地,雙手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心裡想着自己應該做點什麼,身子卻一動不動的。
對面的女人比他反應更快,快一步邁進房子裡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就拉着許一的手,笑着問道:“許一?你是許一吧?”
年歲安走了過來。許一看不見他,卻聽見他在心裡喊了聲“媽”,知道這不是壞人,便胡亂地點頭承認了。
“喲,好俊秀的孩子。”年母拉着許一的手上下打量,“那我給绯然的衣服就不适合這孩子,有幾件顔色太跳了,還有幾件太老氣了。”
後面走進來的人身高腿長,看了眼許一,說:“安安也是,光說是個十八歲的男孩,其他的什麼都不說。前幾天我還說要不要給孩子買輛摩托車玩呢,幸好還沒買。”
“哎呦,小钰啊。幸虧你沒買,這孩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喜歡飙車的。”年母笑着将許一拉到沙發旁,摁着他坐下,開始問東問西。
許一看見年歲安接過陌生男人手上提的東西,打手勢問了些什麼,那人回答說:“都是阿姨買的年禮,海鮮蒸菜都有,還有些别的水果。對了,你們明天不回家,爸就在漱月齋定了一桌席面,明天給你們送過來。”
他倆站在走廊上,給身後幾個提着禮包的人讓出通路。見許一盯着那些人發呆,年母解釋說他們是自己和年歲安哥哥的保镖,臨時拜托他們幫忙提了下東西。
保镖們正進進出出的時候,袁绯然從房間裡出來了。許一聽見她對着年歲安的哥哥道謝:“讓叔叔破費了。我們今年除夕不過去,麻煩钰哥你回去和給叔叔、玦哥和嫂子帶聲好。”
三人後面說了什麼,許一沒聽見。熱情的年媽媽一個勁地逮着許一問東問西,好不容易許一讷讷地回答完了家庭情況,年母又開始問他的人生打算。許一沒想過什麼人生目标,他安于現狀,覺得現在的生活已經是不敢想的好了。
年母卻不這麼認為。等人都走完了,三個人并年母坐在餐桌旁吃包子。她和袁绯然聊了會兒家常,突然提起許一來:“說起來,小一在事務所也工作了半年了吧。你們就打算讓他這麼着下去?”
許一擡起頭看袁绯然,才發現她今天化了妝,嘴唇粉粉的,眼睛似乎被描得更大更圓了,莫名顯得乖巧文靜。她停住筷子,認真地看向年母,問道:“阿姨,你的意思是說……?”
“我是想,小一這個年紀,在學校讀書學習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年母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說,“我看了小一畫的畫。他有天分,至少在色彩這方面很有靈氣。要是不能進入學院深造,學習更多相關的知識,也是有點可惜了。而且,小一在學校裡說不定能交點同齡人朋友,就像安安認識小顧,也是在高中的校園裡。”
她态度真摯,眼神溫和地望着許一,像是在對他說,就算不願意也沒關系哦。現在三個人都看着許一,等待他發表自己的意見。
許一沉默着低下頭去,半晌才蚊子嗡嗡般擠出幾句話:“可是,我隻上到了初中畢業……”
“是個問題。”袁绯然想了想,問許一,“等過了年,找人給你補補課,你先學幾個月,可以嗎?”
許一沒有意見,他記得自己有一次夢見了上學,說不定這一次的學校會像祁冉冉描述的那樣呢。
年母見許一同意,也點點頭說:“也成。我記得安安他們高中就接收插班、複讀之類的學生,到時候找找關系,也不一定非得從高一開始讀。總之你們商量好了,需要的時候就讓安安找找他以前的老師問問。”
她轉頭又問年歲安:“安安,我記得當時你快高考前,小顧是不是請過幾門家教?好像效果不錯。你問問他,看還有老師的聯系方式嗎?”
年歲安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年母吃了一頓早飯,又幫忙把帶過來的東西收拾整齊,就準備走了。她摸摸許一的頭,讓三人初一的時候一定來家裡吃飯,許一喏喏地答應了。
臨出門時,她又想起一件事,轉頭囑咐年歲安:“前幾天我去看你姥,花給買錯了,她托夢說要粉紅色的康乃馨。你和绯然明天去的時候,記得給姥姥帶粉紅色的康乃馨啊,一定不要買錯花了。”
“阿姨,放心吧。”袁绯然替年歲安答應道,“我知道姥姥要的是哪個康乃馨,不會弄錯的。”
“好,那就好。”年媽媽說完,電梯也到了。她揮揮手,走進電梯裡,随着電梯門慢慢閉合,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