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女士，”他問候了一聲袁绯然，以為他們是調查中途意外被雨淋濕了，遂問道，“你們是準備晚上住酒店嗎？”

“他住。”袁绯然拉過許一，幹脆利落地把他推給顧識聞，“沒身份證開不了房間，顧老闆你收留一下許一，明早我來接他。”

許一懵懵的被推得向前走了幾步，差點撞到顧識聞。他疑惑地轉頭，就見袁绯然面無表情地說：“行不行您給句話？我還有點事，着急。”

“行啊。”顧識聞爽快地答應。

袁绯然聞言立馬轉身，步履如風，幾乎是瞬間就出了大門，消失在雨幕中。

不知所措的許一木讷地看向顧識聞。

顧識聞總覺得對方的眼睛也濕潤着，仿佛是被同伴毫不留情地抛棄給吓着了。他想到眼前人的身世，眼神越發柔軟，伸手摸摸對方腦袋，笑着說：“走吧，一起回房間。”

“那個，小顧總，”前台女士不得不站起來提醒，“這位客人沒有身份證，按規定，住房的每個客人都得登記身份……”

“嗯。許一，你是不是有電子身份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顧識聞對前台女士說，“登記電子的就行，這個同樣有效。身份證的規定沒必要卡得太死，萬一真遇上丢身份證的客人，不能真讓人家去警察局啊。”

前台女士應聲說是。

在登記了電子身份證後，許一跟在顧識聞身後進了電梯。電梯上升的過程中，顧識聞裝作不經意碰了碰許一的胳膊，出乎意料，他身上的衣服是半幹的，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濕。

但半幹的衣服也不能穿着過夜。回到房間後，顧識聞找了身自己沒穿過的睡衣，遞給許一：“你的衣服脫下來，洗了之後烘幹挂起來。酒店有暖氣，明天早上衣服應該能幹。”

顧識聞住的是豪華套房，卧室有獨立衛生間。把許一帶到沒住人的卧室，顧識聞讓他先洗澡，衣服扔在髒衣簍裡，一會兒再洗。

許一聽話地照做。

浴室是幹濕分離的設計，澡間裡放着一個帶支撐的浴缸。許一沒見過這個東西，新奇地打開放水，坐在水裡泡了一小會兒，骨頭被熱水泡得有些酥軟，意識飄飄忽忽的，他确實累着了。

水溫轉涼，許一聽到敲門聲，顧識聞在門外問道：“許一，還沒洗好嗎？”

“啊……”他被這聲音徹底叫醒，撲騰着水花急忙回答道，“好了好了！”

顧識聞在客廳寫了近50分鐘的論文，見許一還沒把衣服送出來，擔心他在浴缸裡睡着了。進門一看，床上真的沒人，人還在衛生間裡，這才主動敲了衛生間的門。

許一速度擦幹身體，換上顧識聞提供的薄款睡衣，酒店有暖氣，倒是不冷。他拖着髒衣簍出了門，顧識聞帶他來的洗衣機的位置，許一把全部衣服塞了進去。他不會操作，卻莫名不想露怯，見屏幕亮了就按了開始鍵。

機器轟鳴，瞬間運轉起來。

顧識聞掃了一眼時間：“一小時四十五分”，烘幹也得三個小時左右，許一肯定是沒辦法等的。再說，讓一個疲憊到差點睡着的人強撐着精神，多少有點不近人情了。

不過他要熬夜寫論文，剛好可以等。于是催着許一去睡覺。

許一揉揉眼睛，飽滿的桃花已經變成了紅線，他迷茫地沒有拒絕，吐出的盡是些應付的氣聲詞，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走。

顧識聞看他這個樣子，無奈地半環着人進了衛生間，取下牆上的吹風機給許一吹頭發。他的手輕輕撥弄許一的頭發，時不時地摩挲輕蹭到頭皮，癢意弄得許一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顧識聞笑了一聲，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可愛。

吹幹頭發，他扶許一到床上，細心地給他蓋好被子，把兩隻手從被子裡拿出來，放在被子上。

關了燈，顧識聞站起來，準備摸索着出去。黑暗寂靜的房間裡，他聽見許一近乎無聲的呢喃：“晚安……”

“晚安。”顧識聞笑了笑，悄聲回答。他邊走邊想，願你一夜安眠，做個好夢。

……

午夜鐘聲敲響，袁绯然坐在地闆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

毫無懸念的選舉結果。

主持人大聲念出既定的名字，赢得了衆人熱烈的歡呼。年輕的白化病人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走上了演講台。雜亂的呼喊忽然詭異地統一成一個聲音，随着白色影子的雙手下壓，又驟然消失。

小瘋子很滿意這個效果。他羽睫如雪，瞳孔钛白，連唇色也淡到一眼看不出粉來。這樣獨特的相貌似乎和他煽動性的話語相互印證：

“各位。長久以來，人們對異能者充滿了誤解，認為他們是惡人，是怪物，是惡魔。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異能者非但不是惡人，不是怪物，更不是惡魔——

“我們是——

“神的孩子！”

他高舉雙手，場下再次傳來整齊劃一的呼喊聲，人們大叫着他的名字：“馬丁·紐塞”。叫停雜音，馬丁陶醉在理想國的美夢中，他激情地向衆人傳道：

“如今，我們站在光中，是依照神的旨意。

“祂說：去吧，去洗清你們的污名，去救贖無知的人們，去建立一個神國！

“諸位——

“我在此向全世界宣告：我将帶領所有的異能者，去戰鬥、去捍衛、去抗争，循着神的指引，我們将開創——

“真正的——

“‘地上神國’！”

在一片歡聲的鬧劇中，袁绯然撥通了一個越洋電話。

“約翰·彼得羅夫。我問你。”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新世界的夢裡，會有舊世界的幽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