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的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正想站起來把袁绯然的手機還回去,就看見她流露出自己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哈。”但她聲音依舊又冷又嘲,“誰知道呢。”
菱狀的光片在她鏡子般的眼睛上滑動,倏忽間被漆黑的瞳孔吞沒。晦暗不明的影子紗簾般緩緩下降,慢慢掩住她的神情。
許一走過去把手機放在她的桌子上,不經意間掃到她頸飾底下的一抹的深紅,看上去像是傷口的瘡痂,但很長,從脖子的正前方一直延伸到脖後。
他盯着那道紅,語氣擔憂地問:“绯姐,你脖子怎麼了?”
“嗯?”袁绯然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含眸道,“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劃爛了。”
許一關心了她一會兒,被袁绯然搪塞敷衍了一通。她堅持不用抹藥,許一勸不動,隻好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時不時地看她一眼。
“第四個人質出來了!”祁冉冉緊張地喊出聲,許一被吸引了注意,又走到會議桌旁。
畫面另一頭的主播和祁冉冉發出同樣地感歎:“不是吧?!真的接受了點外賣的提議???”
第四個人質順利進入警方包圍圈的後方,脫離危險,之後,畫面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特警們持槍正對着銀行,一動不動。
許一和祁冉冉的外賣到了,他和袁绯然的奶茶也到了。從外賣小哥手裡接過奶茶,他被袁绯然指使着從冰箱裡拿了個蛋糕。看着袁绯然這一餐似乎隻打算吃蛋糕、喝奶茶,許一學着袁茜然的口吻勸她,袁绯然被勸得不耐煩了,幹脆拎着他按在會議桌旁,怼了一句“吃你的飯吧”。
祁冉冉刨着飯,心思依然在直播上。畫面中的警方仍按兵不動,十幾分鐘之後,一個戴着頭盔,穿着外賣制服的人抱着一個大箱子,跌跌撞撞越過了深坑,走進銀行中。
亂七八糟的想法從眼前快速滑過,她甩甩頭試圖平心靜氣,就見進去的外賣小哥忽然又跑了出來,沖外面揮手。
主播疑惑的“嗯?”了一聲之後,畫面突然陷入了黑暗。
“畫面中斷了!”祁冉冉猛地站起來,“難道是行動了?”
她有心想問怎麼這個時候斷了,難道外賣小哥帶去的食物裡其實放得不是瀉|藥,而是強效迷|藥?轉頭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袁绯然,直覺自己還是不要問出口的好。
整個一下午,她就坐在工位上不斷刷新某博的話題,不斷搜索各個軟件上和這個案子沾邊的信息。除了一條“警方封鎖了我們小區的地下車庫”之外,再沒有什麼相關的消息了。
這個被封鎖地庫的小區叫翡麗名都,正好在銀行的背後。祁冉冉在評論區和博主互動,了解到博主是在警車開進小區之後才知道出事了的,對為什麼封鎖地庫也毫無頭緒,小區的地下車庫非常大、出口也很多,一棟和一棟的居民日常出入根本碰不上面。
她頭皮發麻,不禁發散思維地想:難道劫匪真是挖地道逃了?但,地庫裡難道沒監控?挖出來的土又怎麼運出去?
視線中出現那個穿着短款外套,戴着choker的短發女子,祁冉冉覺得一定能從她那裡得到答案,但她卻不想問。福爾摩斯說:“排出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現在,她眼前似乎隻剩下一個答案了。但,即使從答案反推過程,她依舊疑惑,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回家路上,疑問在她腦海裡徘徊、盤旋。她看着地鐵玻璃窗上映出的那張眉頭緊鎖、滿是不解的臉,深呼吸幾次後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給發小發消息,詢問他是否在跟進這個案子,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對方語氣生硬地勸她别太好奇這些,别一天老想着往特殊事件裡面撲。
祁冉冉被氣得倒仰,想起對方高中畢業時言之鑿鑿、真心實意地跟自己保證以後遇見什麼案子都會跟自己分享的模樣,就牙根癢得要磨牙——果然人都是善變的!不管是男人、女人、還是性别流體,全部都是說完就忘的騙子!
袁茜然沒趕回來,袁绯然也沒帶許一趕地鐵,而是開着袁茜然的車,送許一回家。
車停穩,許一打開車門,從副駕駛座上歪七扭八地摔下來,眼中充滿了乞求,弱弱地對袁绯然說:“绯姐,我們以後還是坐地鐵回來吧……”
袁绯然沒在意他的不自在,熄了火,也從車上下來:“我送你回去。”
許一從地上爬起來,沒問為什麼,而是帶着袁绯然往樓上去。電梯停穩,許一拿出鑰匙,打開家門。他按下開關,燈光亮起,房子裡是灰蒙蒙的一層。
袁绯然站在門口沒進去,冷淡地問他:“顧老闆給你的禮物呢?”
許一把放在鞋櫃上的監控和報警器拿給她看,又從房間裡找出還沒拆封的智能鎖,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跟袁绯然講:他有點怕維修師傅,感覺他們有時候熱情得過了頭。
袁绯然拆開盒子,借着客廳和樓道的光粗看了一遍說明書,又問:“你家有五金工具嗎?”
這個是有的,許一記得小時候有什麼東西壞了,都是奶奶拿工具修修補補,後來這套工具被自己收起來了。他從床底翻出存放奶奶遺物的箱子,從裡面找到工具,拿給袁绯然。
她已經把那個智能鎖拿出來了,外表是光滑的一片屏幕,看起來很高級。但袁绯然三下五除二就按好了鎖,幫他錄好了密碼和指紋。
再三叮囑他晚上不要亂跑,事出緊急就把手環摘下來摔碎,遇到不太緊急的事情就給袁茜然、她或者那個潤雨打電話。
許一喏喏地應着,再三保證他晚上睡得很淺,會很警惕,袁绯然才轉身,帶上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