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接到消息,趕去醫院和孟川換了班。
等孟川再次回到寶翠公園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寶翠湖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湖如其名,像顆翡翠嵌于大地。
湖邊柳蔭中,孟川坐在長椅上,盯着眼前這大翡翠,眉心緊擰。
黑色密封小包裹裝在透明物證袋裡,正被他的大手輕攥着。
嗡——手機振動,一個長串數字賬号發來信息:
【晚米到貨,免費試吃。确認請回“OK”,退訂請回“TD”。】
卷毛走到他旁邊坐下,遞過來一瓶冰礦泉水。
孟川收起手機。
卷毛擡起肩膀用袖子擦了把汗,然後呲啦一聲,拉開冰可樂的拉環。
“那肥象命可夠大的,嬌嬌說手術都做完了,正保護着呢……這孫子運氣真特麼好,突擊步槍一梭子都沒幹死他。”
孟川看着湖面,不鹹不淡地說:“比起運氣好,腦子更好吧。”
大概由于半夜三點就開始蹲守,結果還被人耍了的緣故,卷毛格外憤怒:
“可不麼!誰特麼能想到這孫子找了個流浪漢當防火牆,實際提前一天早就取完貨卡在垃圾桶蓋裡面了啊!流浪漢一出事,他撒丫子就跑,還特麼想跑到奇村後邊扒貨運火車跑路。有這腦袋瓜子,幹特麼什麼公園保潔啊!”
“人家靠這偏門可不少掙,家裡那金豆……呵,彪子說夠打好幾個實心乾坤圈。唯一的成本也就那一月一盒的雲頂至尊了。”
“川哥,他能判幾年?”
“判不了幾年。他一口咬死不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上線和下線是誰,”孟川視線從湖面落回手中物證袋,“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個拿錢辦事的快遞員。”
“真特麼能放屁。”卷毛咬牙切齒。
嘀——一聲急促的喇叭聲,孟川和卷毛轉頭望去。
一輛安全司運輸車正從公園西門方向開來。
停穩後,車門拉開,維薩裡率先下來:“老孟,蛙人隊給你帶來了。”
“川哥!”
“川哥好。”
……
蛙人隊成員跟在維薩裡身後,陸續下車跟孟川打招呼,孟川一一點頭緻謝。
就在一衆不是純黑T恤就是純黑潛水服的漢子後面,一個纖瘦的白色身影出現在角落。
那股與衆不同的沉靜氣質,自帶瞬間抓住孟川眼球的魔力。
何念與孟川四目相對,不到兩秒又看向别處。
與往常不同的是,何念向來平靜的眼波今天竟然波瀾起伏。
怎麼了這是?怎麼感覺要哭了?
“怎麼着?”維薩裡指了指寶翠湖,對着孟川說:“就這個湖?”
孟川一秒收拾好情緒,看回維薩裡,答:“嗯,每個月四号淩晨,嫌疑人一上班就能看到湖裡漂着一個黑色密封球,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撈上來打開就是這玩意。”
孟川說着把手中物證袋遞給維薩裡:“據嫌疑人說,密封球裡還會放個金豆當酬勞。彪子從他家搜出來兩個還沒扔的密封球空殼,直徑大概15公分,材質是聚氨酯泡沫,很專業的浮力材料。”
“确定不是人把球扔在這裡?”
“确定,監控都查過了。而且如果是人往湖裡扔的,他幹嘛不自己放這垃圾桶裡,沒必要再多過一道手。”
維薩裡思忖着點點頭,又問:“密封球出現的區域固定嗎?”
“嗯,基本都在這個垃圾桶面前這三五米的岸邊,所以嫌疑人才就近挑的它。”孟川指了指淩晨三點他就開始重點蹲守的垃圾桶。
維薩裡:“還好寶翠湖不大,這次帶了五個水下機器人,另外還有四個蛙人,先重點排查面前這片水下吧。”
“辛苦各位兄弟了,回司裡請大夥吃飯。”
蛙人隊長笑着擺擺手:“川哥客氣。”
接下來,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
兩位操作員留在岸邊,打開電腦和操作手柄調試水下機器人。
需要親自下水的蛙人也再度細查随身裝備。
操作員有條不紊地把足球大小的圓形機器人放在水面。
伴着極細微的嗞嗞聲,機器人開始下潛。
何念與岸上操作員并肩而坐,配合着操作電腦。
不多時,屏幕上開始實時顯示機器人傳回來的水下畫面,以及各種參數。
“安全。”操作員向蓄勢待發的蛙人傳達了指令。
撲通撲通,蛙人陸續入水,消失在湖面。
孟川的眼神追着何念,可惜她沒再看他一眼。
維薩裡把孟川拉到一邊:“你等會兒再看何顧問……剛剛電話裡聽你說,送貨的公園保潔已經幹這活兒十多年了?”
即使夏天,維薩裡法醫襯衫也穿得一絲不苟。
“嗯。”
“你師父當年接觸過他嗎?”
孟川鎖着眉頭:“應該沒有,我旁敲側擊打探過,他說從來沒人找上過他。也就是我師父當年查到的,不是寶翠公園這條線。”
“這麼多年都沒敗露,這夥人不簡單呐。”
“能搞到突擊步槍就已經不是一般貨色了。”
維薩裡眼神浮現出擔憂:“不止。”
“什麼意思?”
“你不是讓人從奇村撿回來兩顆彈頭麼,你沒看走眼,5.56毫米口徑,M16。不過還有一點,你肯定想不到。”
孟川直直望着維薩裡。
“從膛線的彈道分析來看,”維薩裡的目光很少如此冰冷,“是安全司的槍。”
“什麼!”
寒意在夏日午後順着孟川脊柱爬了上來。
維薩裡:“我本來想從數據庫裡再調一些信息,但是沒權限,我猜這把槍可能已經登記為失槍了。如果想再深查這把槍,審批上比較麻煩,恐怕會打草驚蛇。”
樹上知了商量好了似的,忽然齊齊扯開嗓門用力嘶喊。
孟川的大腦登時很亂,無數想法和念頭呼嘯着湧入。
這夥人到底是誰?
他們在地下秘密存在了多少年了?
有這麼強大的實力,他們做過的事情絕不止“一場夢”這種小衆毒品這麼簡單。
他們到底還有多少髒事沒有暴露過?
安全司有他們的眼線嗎?
我師父當年不願意别人和他一起查案,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麼?
他是被自己人害死的嗎?
“老孟,老孟!”
維薩裡的輕喊和推搡,讓孟川從夢魇般的走神中驚醒過來。
蟬鳴再次充斥他的耳朵,空氣燥熱依舊。
這時,水面傳來動靜,一位蛙人浮了上來,孟川和維薩裡趕忙上前。
蛙人脫去面罩,扒着岸邊喘着說:“水文資料記錄得沒錯,下面有不少天然孔洞,源源不斷在往湖裡注水,但是沒有看到任何人工痕迹。”
孟川:“孔洞有多大,能過人嗎?”
“過人肯定不行。”挨着何念的操作員把電腦屏幕轉向孟川和維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