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昨天之前,我确實沒有見過您兒子。”
“事情鬧得這麼大,你當然不願意承認——”
當當!
孟川用指節敲了敲桌子,黑着臉說:“人家可是堂堂靈台大學博士畢業,平時連我都不願意多看一眼,你覺得她能看上你兒子?你不會覺得你兒子比我帥吧!”
婦人上下打量一圈孟川,不再糾纏。
何念:“你說你兒子之前都快治好了?”
婦人用袖口擦了擦眼淚:“他本來也沒多嚴重,以前隻是偶爾撒癔症想象自己是女人,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姑娘,後來帶他去醫院看了專家,按時吃藥定期複查,已經有兩年沒犯過病了,還說要工作要賺錢……我以為他已經恢複正常,跟正常孩子沒區别了……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覺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媽媽,我有個健康的孩子。”
“所以,您剛剛說的失蹤,是在痊愈之後?”
婦人點點頭:“說是離家工作去了,可是離開之後人就失聯了,我還以為他被什麼傳銷組織騙走,還請安全司的人幫忙找過,也沒找到……後來過了兩個月,自己回來了。”
說到這裡,婦人情緒忽然激動起來,眼淚再次奔湧而出:“可是完全換了個人!”
何念和孟川不由得對視一眼,無聲交換了“此處可疑”的觀點。
何念看回婦人,抽出一張紙巾遞過去:“什麼叫‘換了個人’?”
“大安以前隻有撒癔症的時候說自己是女人,其實扮女人扮不像的。這次他回來之後,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姑娘,眼神動作姿态……跟個女人完全沒有區别,很偶爾才是我兒子。”
想到這裡,何念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麼遇到王大安的時候,會覺得他典型精神有問題,還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現在想來,神态舉止細微處分明就像一個女孩子的靈魂被關在髒兮兮的壯漢肉身,充滿詭異。
“他死之前,還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嗎?”
婦人剛要開口,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倏然閉嘴,搖了搖頭。
何念:“除了精神方面,他還有什麼其他病症嗎?”
婦人又搖搖頭:“沒有了,大安真的是個好孩子,他不撒癔症的時候,對誰都很好,連小區的野貓野狗他都會喂的。”說完,又嗚咽起來。
“那他後來病情嚴重,沒有想過再去醫院看專家嗎?之前不是效果很好嗎?”
婦人眼神閃爍:“本來想去的,可是他說什麼都不願意去。我一個老太婆,根本拗不過他,後來聽說夾竹桃煮水可以治精神病,我……我這才……大安,媽對不起你啊!嗚嗚嗚嗚……大安,你等等媽啊!”
說着,婦人捶打着桌面,嚎啕聲回蕩在小會議室。
何念一慌,又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對不起……”
婦人根本不理,沉浸在鋪天蓋地的喪子之痛中再難說出一句整話。
孟川起身,叫進來兩名司官把婦人帶走,會議室恢複安靜。
何念用紙巾擦着桌上灑出來的柚子茶,凝神沉思。
孟川:“怎麼樣?有發現嗎?”
“她說出來的,基本沒有撒謊。但是有很多事情,她有意沒說。”
“比如呢?”
何念停下手中動作,像在回想着某個詭異畫面:“一個人雙臂交叉抱住自己,跌在地上蜷着躺倒,根本不受控制地渾身發抖,抖得厲害,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
孟川眸色漸深,聯想到某個他見過不少次的場景。
何念繼續描述:“靈魂都像被抽走,完全沒有身為人的尊嚴,眼睛木然空洞地看着某個方向,說話都颠三倒四。這是某種疾病發作,還是……”
“毒瘾犯了。”孟川笃定地說。
何念:“我也這麼認為。”
“你見過吸毒的?”
何念觑了一眼孟川,又快速垂下眼眸:“電影裡不是演過麼。”
孟川淺笑。
“王大安毒瘾犯了的時候,說過很多次要找‘龍姐’,說什麼要是有一場夢就好了。”
一道驚雷從虛空劈下,孟川瞳孔驟縮,剛揚起的笑意徹底凝固。
“王大安母親隐隐猜出兒子失蹤期間染上毒瘾,但又不是很肯定,而且母親本能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兒子是個瘾君子,所以她剛剛隐去了這一段。而且她怕兒子又去找毒販,所以才把王大安關在家裡,不敢讓他出門。”
孟川指節攥得發白,喃喃重複道:“一場夢……”
“嗯,她聽王大安總說要是有一場夢就好了,還給他熬了很多安神的湯藥,想讓他可以睡得沉些,能做個好夢。”
察覺到孟川不對勁,何念問:“你怎麼了?沒事吧?”
孟川定住心神,搖搖頭。
“王大安母親會被判過失殺人嗎?”
孟川:“大概率會。”
何念停頓片刻,認真說道:“我覺得有人在借他母親之手,謀殺王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