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司官,我希望你可以對我夫人保持最起碼的尊重!”冷飛明顯不滿。
“怎麼,誇你老婆漂亮也不行啊?”孟川勾了勾唇角。
冷飛語氣加重說到:“我夫人不會換成黑發黑瞳。”
“哦,是嗎?”
面對孟川挑釁似的問法,冷飛深吸一口氣,緩緩開了口:“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我把她從冰湖救上來,第一次與她對視就被她迷住了。那雙眼睛,是這世上最純粹的藍,金色的長發就像晴朗秋日中的麥田,隻一眼,就仿佛有溫暖的風拂過面龐。我看過那麼多美景,在她面前統統都黯然失色。”
冷飛的口吻逐漸飽含情愫:“而且,她的名字叫斯嘉麗,古英文‘鮮紅’的意思,這麼多絢爛的顔色集于一身,她就是天生為色彩而生。不僅僅是美麗,更是為了紀念我們的初遇,她的金發藍眼已成标志,她絕不會抹殺。”
提到他夫人,冷飛眼中充滿溫暖,絲毫看不出他正在安全司接受審問。
“冷總,你要是去寫言情小說的話,我覺得成就會比你開餐飲集團要更大。”
“孟司官謬贊了。”冷飛笑着搖搖頭。
“冷總你誤會了,哪裡是在贊你,我分明是在諷刺你。”
冷飛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真擅長自欺欺人,”孟川輕蔑一笑,“你說得對,對逝者還是應該保有最起碼的尊重,所以尊夫人在其他男人床上的大尺度場景,我就不給你展示了。”
冷飛聞言,眸色驟變。
孟川雙眼微眯:“尊夫人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事情,其實你早就知道吧。”
冷飛不語,隻是死死盯着孟川,看不出在想什麼。
半晌,冷飛神情竟然緩和下來,繼續用他笃定從容的口吻說:“如果有照片或者視頻,孟司官可以盡管展示。可如果是人為加工痕迹過多的東西,據我所知,無法作為呈堂證供吧。”
孟川試探地問:“比如呢?”
“比如,修過的照片、AI處理過的視頻,以及……畫。”
孟川心中一沉,他太知道自己的保命法寶是什麼了。
沉吟片刻,孟川決定換一種思路,他朗笑一聲,故作輕松地說:“冷總這麼認真做什麼?不是跟你說了麼,現在隻是聊天,不是審訊。”
孟川索性大腿翹上二腿,閑适地靠入椅背。
“跟你說個趣事吧,别怪我八卦啊,我實在忍不住想跟你分享。我們找到了一個人生前的電子日志,那内容精彩得喲,什麼都敢往裡寫,包括跟情人的悄悄話……那尺度,啧啧,就是純純的十八禁小黃文啊。要不是這人已經死了,我們四處這個月的掃黃業績肯定錦上添花。”
一抹狐疑從冷飛眼底掠過,他說:“我對别人的隐私不感興趣。”
“哦,忘了說了,這個人是個畫家,落魄的流浪畫家。”
冷飛的嘴角一下僵住了。
“二十年前的四月,他讓一個醉鬼意外給弄死了。巧的是,他情人的名字,跟你老婆一模一樣,”孟川一字一頓逐漸加重語氣:“斯、嘉、麗。”
冷飛整個人一顫,像被戳中陳年舊傷。
“這個斯嘉麗,天天跟這畫家抱怨自己老公不行,根本找不到做女人的快樂。還說自從跟了這畫家,晝夜不分當新娘,從未覺得做女人這麼快樂過。”孟川說完,露出明晃晃的譏笑。
冷飛呼吸明顯加重,表情逐漸失控。
“婚内出軌這種事情吧,雖然經常受到道德指責。但是這位斯嘉麗小姐,”孟川再次加重斯嘉麗的名字,“我真的發自内心地同情她,換我是她,我早出軌了。自己老公廢物一個,夫妻間最起碼的快樂都體驗不到,這輩子不是白活了麼。”
冷飛隐隐開始搖頭,像在示意孟川不要再說下去。
“我其實非常欣賞斯嘉麗這種女性,不快樂的婚姻就應該及時抛棄,人嘛,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還是要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看那畫家的日志,他跟斯嘉麗真是身心交融,哦對,他還稱呼斯嘉麗為缪斯,給斯嘉麗畫了不少畫呢,這些畫像單存了一個文件夾,文件夾的名字就是‘缪斯’。哎,冷總,你知道缪斯是什麼嗎?我記得,好像跟藝術相關吧。”孟川适時露出真誠發問的表情。
冷飛臉色漲得通紅,下颌咬緊,額頭青筋暴起,像要爆發的火山。
“不得不說,他畫出來的斯嘉麗,雖然都是在床上吧,尺度也非常大……但我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筆觸細膩飽含深情,絕對的藝術品。愛情這東西,可真是偉大,沒有愛情催化,這個落魄畫家怎麼可能畫出這麼優秀的作品。”
看着即将崩潰的冷飛,孟川決定繼續加碼:“不過話說回來,這麼漂亮的女人,要是一輩子隻跟個廢物老公,還真是浪費了。”
“你放屁!”一向儒雅的冷飛,終于不那麼儒雅了。
“那個李斯特就是個連頓飽飯都吃不上的廢物,自負又自戀,跟個傻逼似的,說話雲山霧罩,自以為懷才不遇,其實就是個江湖混子。什麼‘黑色才是最高級的顔色,因為黑色是所有顔色的集合’,呵,他懂什麼審美?他懂什麼藝術?活該畫都賣不出去。”冷飛情緒激動,雙眼通紅。
啪,一直困擾孟川的最大謎團終于被敲定,為什麼冷飛數十年如一日執着于殺害黑發黑眼的女人,原來如此。
看着情緒即将崩潰的冷飛,孟川穩操勝券,笑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說的畫家名字叫李斯特?我可從沒提過他的名字。”
冷飛蓦地怔住。
“知道斯嘉麗出軌之後,你讓冷随找來跟他素不相識的景三假借酒醉弄死了李斯特。”
孟川定定看着冷飛,眼神像淬了毒的寒劍,定定地說:“而你,殺了背叛你的,斯、嘉、麗。”
一室安靜,冷飛眉頭擰成川字,眼睛凝視着虛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婆出軌這件事對你的刺激非常大,殺了她之後,你的恨還在延續,你恨她出軌,恨她為了其他男人一句話就抹去你最初愛上她的特征。所以每年四月,你都要找個黑發黑瞳的女人作為背叛者的替代品,反複重溫當年報仇解恨的場景。”
孟川身體微微前傾,再次加重語氣:“你老婆死後,除了我救下的那位姑娘,另外還有19個被害者死在你手中。”
就在孟川乘勝追擊,想要一舉擊潰冷飛時,冷飛的表情竟然漸歸冷靜,整個人很快又恢複了無堅不摧的狀态。
許久,冷飛問:“如果真有這19個人的話,怎麼一直沒人報案呢。”
“為了給自己的行為強行添加所謂正義感,我猜你讓冷随找的都是夜總會小姐吧。在你心中,小姐這種靠出賣身體換取金錢的社會邊緣群體,家庭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聯系不上鬼知道又去哪裡賣了呢,何況黃賭毒不分家,跟什麼爛人鬼混在一起,性命丢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偶爾少那麼一兩位又有誰會在意呢?”
冷飛:“孟司官說的這些,真是讓我開眼了。我平日規規矩矩做生意,老老實實給政府交稅,還真是不知道社會陰暗面有這麼多肮髒事。”
“不知道?不說别人,就你弟弟做的肮髒事還少嗎?還記得四月份剛被你掐死的那個女人麼?”
冷飛呼吸一滞。
孟川眸底怒火漸燃:“她叫李曉欣,剛到不夜天沒兩天她就開通了全額自動轉賬,為什麼?因為她見識了幹這行應該付出的代價!挨打挨罵都是家常便飯,關到哪個犄角旮旯任人魚肉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活了今天沒明天,沒辦法,如果留不下身體,把錢留下也是不錯的。”
“那個不夜天的老闆,天天給這幫姑娘灌輸的,就是要使盡渾身解數傍上某個大老闆。你之前殺掉的那些女人,在她口中都成了成功上岸享受生活的人生赢家,所以一張約她出來詳談包養細節的破紙條,就把她騙得着了你們的道,聽從你們的擺布,成了謀殺自己的幫兇。”
冷飛長歎一口氣,雲淡風輕地問:“孟司官,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我還是想對你剛剛提到的人表達同情。不過你剛剛污蔑我掐死了她,請問證據呢?”
“她是唯一被你掐死的人,因為你得知她在故意騙你,所以格外憤怒。其餘18個受害者,全都被你虐待至死。”
孟川嚯地站起身來,走向冷飛,雙手撐在桌面,壓低上身沉聲說道:“他們死亡之後,趁着體溫尚在,你還侵犯了她們。”
冷飛臉上的從容蕩然無存,瞳孔倏然緊縮,滿臉錯愕地看着孟川,像在無聲質問你怎麼知道這些。
孟川露出一臉譏諷,“冷飛,身為男人,我真的很同情你。想得到一個女人,隻有在她死後才能做到,對着活人硬都硬不起來。”
冷飛臉色驟變,剛褪去的血絲瞬間布滿眼球。
可是這次冷飛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強迫自己做了幾個深呼吸,他在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再度失控。數次吐納之後,冷飛神色竟又恢複如常。
冷飛從容不迫地說:“孟司官,依我看,适合寫小說的人,是你。如果不是我手被拷着,我一定會為你的想象力鼓掌。”
“想象力?”
冷飛微笑,說:“沒有證據的,我統統歸為想象力。”說完,冷飛淡定擡眼,坦坦蕩蕩迎上孟川冷如刀鋒的目光,毫不露怯。
看着眼前幾次未能得手的狡猾獵物,孟川微不可察地放慢了呼吸頻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