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身下的血不斷往外淌,滲透進地闆縫隙之中,流淌至路原腳下,将那些破碎的紅寶石碎片裹挾進懷抱。
紅色與紅色融為一體。
殺人犯手中槍支落地,他轉頭看向路原,或者說是看向路原腳邊的寶石碎片,眼中迸發出貪婪的火焰。
潘達向路原撲過來,跪地瘋撿那些寶石,不顧雙手沾滿了鮮血。
這也傳遞出一個信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石頭是真的!
“我草!”李德好反應過來,也沖上來搶。
沒有人在意體溫正在逐漸流失的王演,那些被他鮮血所浸泡的寶石碎片,落入惡魔手心。
恍惚中,路原聽見耳邊響起時鐘指針“咔哒”一聲。
“咚——咚——咚——”
八點整,大廳鐘聲響起。
起初,這鐘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一個纖長的身影,悄然無息出現在紅色舞台前。
它緩緩走下樓梯。
“啊——”
白絮陽擡頭,尖叫劃破夜空。
它漸漸靠近,蒼白面容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緩緩轉動,俯視亂作一團的人們。
婉轉如黃鹂的聲線在大廳中響起。
“以血浸血……我這是……被看見了?”它喃喃道。
命運的轉變悄然來臨,生鏽多年的齒輪終究還是被撥動。
幾雙沾血的手停住動作,擡起頭,皆是目瞪口呆。
在這種情況下,路原不知為何,下意識第一反應,是鬼使神差瞥了眼那舞台。
舞台上,穿異域服裝的木偶人已經消失不見。
一排新的木偶小人取而代之,神态、姿勢各異,從左往右,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正好是八個。
……
沒關緊的窗戶吹進一陣陰風。
場面狼藉,每個人手上都沾着血,慘死的大塊頭司機,膚色随着時間流逝變得青黑。
女鬼的面容在頂燈搖晃下忽明忽暗,五官逐漸清晰。
清冷,标緻,唇色淺淡,典型的東方美人。
卻穿着那件極其華麗的銀黑長裙,異域風情,上面點綴無數羽毛、蝴蝶及銀線繡制而成的圖紋,十分違和,就像一隻孱弱的白粉蝶被塞進一副珠光寶氣的相框。
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如何出現的,但它此刻就站在大廳裡,所有人都看到了,不是幻覺。
“我草,有鬼啊,有鬼!”李德好手腳并用,狼狽在地上爬。
“爸爸,我害怕……”羅楠無助地往羅子昏懷裡鑽,羅子昏連連後退,同時不忘拍攝,羅楠隻能緊緊跟着他。
潘達緩慢站起來,汗珠順着他圓潤的額角流下,“還真他媽的見了鬼了……”
白絮陽幾乎是瘋了:“媽——啊——我想回家——”
路原隻覺腿發軟,無法再支撐自己的身體,後退着倒在沙發上,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與不死者都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真熱鬧。”女鬼笑了,聲音如珠串落在玉盤,“别害怕,我不是來傷害你們的,你們召喚出來我,你們能看見我,我很高興。”
隻有蕾拉,她面不改色,凝視那女鬼,“你是誰,這裡的冤死鬼?”
女鬼緩慢踱步,裙擺在地上拖行,沾過大塊頭的血後在地闆上留下一道痕迹,“冤死鬼未免太難聽,你們可以叫我滿月夫人。”
羅楠:“爸爸,我們是不是都死了?”
女鬼視線落在小男孩身上,輕柔道,“别擔心,這裡離死亡最遙遠的,就是你。”
随後她看向死去的大塊頭司機,“這位獻祭的男士,他叫什麼名字?”
無人應答,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王演。”李德好突然說,“剛才聊天的時候說了,他叫王演。”
“什麼獻祭?”路原小聲發出疑問,生怕聲音大一點就會冒犯到她。
“我的靈魂,被封存于方才你們打碎的那顆血石中,唯有用鮮血浸潤,我才能夠重現于世。”滿月夫人露出一個蒼白慘淡的笑,說起話來像念咒。
“看你們一個個,多硬朗的骨頭,多鮮活的氣息,已經可以預料到,這場宴會會有多麼精彩了。”
“夫人。”潘達平穩氣息後開口,“雖然不知道您是哪路神仙,但我先給您道個歉,我們幾個确實是不小心到這兒來,也是不小心把您給折騰醒的,如果有冒犯,還請您多擔待,今天晚上您想怎麼着都行,隻是天一亮,我們就都得走了。”
“走?”滿月夫人驟然轉身,“你以為你還走得掉嗎?”
方才背對衆人的後腦,猝不及防闖入站在樓梯旁拍攝的羅子昏的視線中,他吓的大叫一聲,相機啪地摔在了地上。
但緊接着,他的下一個動作竟是發着抖按開手機攝像頭,不要命地接着拍,同時口中念道,“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兩張臉,她有兩張臉!”
這話聽在旁人耳朵裡,都覺得有些不明所以,兩張臉?另一張臉在哪兒?
路原卻忽然想起,剛才在那紅色的舞台上看見的木偶人,它就有兩張臉。
難道……
路原小心翼翼挪動腳步,走到女鬼背面,看向它的後腦勺。
一副駭人的景象出現在眼前,她控制不住地驚叫一聲,呼吸驟停。
隻見在滿月夫人的後腦勺處,華麗的帽子下方,原本該是頭發遮蓋的地方,赫然長着第二張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