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一般,李雲松擡起雙眸,跟她在半空中對視上。
确認他知道了自己意思,紀婉玉放下心,轉頭對上老皇帝帶着寒意的視線,“愛妃在看什麼?”
他眯着眼睛,面無表情,看起來隻要紀婉玉說出他不想聽的答案,那雙抓着缰繩的手就會轉移到她的脖頸處。
紀婉玉不期然想起那天晚上被掐的經曆,皺了皺眉,壓下心裡的不适,臉上露出一副擔憂的表情,“陛下,您可是要狩獵?”
她答非所問,老皇帝壓了壓眉眼。
“這樣進林子,似乎有些不妥當。”紀婉玉猶猶豫豫地說。
何止不妥當,簡直像是送菜的。
這片林子雖被皇家圈了起來,但并沒有人為幹涉裡頭動物的生活,也就是說,林子裡頭的猛獸會潛藏在各處。
老皇帝隻帶了一幫不會武的宮人,連武器都沒有,光靠那兩個侍衛,也保護不過來這麼多人啊。
到時候,别說遇上熊瞎子,就連遇上狼,都夠她們吃一壺的了。
老皇帝不是這麼不惜命的人。
紀婉玉心思一轉,勒停馬兒,真心實意地勸說道:“陛下,要不派人回去,拿些弓箭過來?”
她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僞,老皇帝眯着眼盯了她半晌,終于哼笑一聲,敷衍地安撫道:“别擔心,朕不會讓你出事的。”
這句話聽聽就好了。
在場最想讓自己出事的,怕就是老皇帝了,林貴人都得排第二。
紀婉玉佯裝害羞地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跟着他進了林子裡頭。
在林子裡沒有遇上獵物,卻是遇上了太子。
他帶着一隊人馬在林子裡等待,看見皇帝後立馬上前,臉上沒什麼驚訝,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
“兒臣見過父皇。”
太子下馬行了大禮。
老皇帝坐在馬背上,結結實實地受了這麼一個禮。
紀婉玉目光微閃。
今早其他皇子見禮的時候,老皇帝可不是這樣的。
太子翻身上馬後,老皇帝才慢悠悠地開口,“等多久了?”
太子笑了下,“兒臣也是剛來,還怕父皇先到了呢。”
他語氣中透着些許親昵,仿佛兩人之間的父子情一點沒受半年囚禁生活的影響。
老皇帝也笑了下,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他沒有接太子的話。
太子也不在意,笑着轉移了話題。
他說了很多,沒讓場面冷下來,老皇帝隻是偶爾應幾聲。
不去細究兩人的關系,端看兩人的背影,還以為是父慈子孝呢。
太子出現後,林貴人就不再說話,全當自己是透明人。
紀婉玉仔細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詫異中帶着些許煩躁,就知道老皇帝搞這麼一出沒有通知她。
這說明,老皇帝出來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計劃。
紀婉玉騎着馬悠悠地跟在老皇帝身側,目光在林中亂逛,看似在打量四周,實則在腦子裡進行頭腦風暴。
老皇帝到底想幹什麼?
還沒等她想出來,衆人遇見了第一隻獵物。
是一隻兔子。
太子擡手,下面有人把弓箭送了上來,他轉頭遞給老皇帝。
老皇帝眯着眼盯着他看了一會,歎道:“朕老了,老眼昏花的,怕是瞄不準了,還是你來吧。”
太子神色不變,隻是把弓箭再次往前遞了遞,“父皇,您說笑了。”
兩人僵持在原地。
那隻藏在草叢中的兔子似乎嗅到了危險,想也沒想轉頭就跑。
老皇帝眉眼往下一壓,拿過弓箭飛快地出手。
離弦的箭矢破開空氣,刺穿兔子的腦袋,力道之大,把兔子直接釘在了地上。
有宮人上前想把兔子撿起,用力拔了好一會,才将箭矢拔起,拿着兔子向衆人展示。
太子看着那隻貫穿兔子腦袋,還帶着些許泥土的箭矢,攥緊了手中的缰繩。
老皇帝笑着問他:“太子覺得如何?”
太子牽起嘴角,“一擊必中,父皇風采不減當年。”
“哈哈哈哈哈。”老皇帝笑了幾聲,手一擡,拎着兔子的宮人颠颠上前,把兔子遞給他。
老皇帝拎起兔子,驅馬靠近太子,把兔子扔進太子的懷裡,随後擡起沾染了血迹的手,拍了拍他的臂膀,意味不明地道:“朕到底還沒老眼昏花啊。”
太子笑着點頭。
等老皇帝調轉馬頭往前時,他垂眸看了一眼。
懷中死不瞑目的兔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腦袋上流的血滲進了他的衣袍,黏糊糊地粘在皮膚上,風一吹,引出一股寒意,寒意順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太子緊抿着唇,突然有些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