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松的狀态确實很不好。
他高燒不退,還在昏迷中陷入了夢魇,看着地上堆着的,屬于李家人的三百多顆頭顱,他條件反射地幹嘔,吐得撕心裂肺。
血腥味在鼻尖萦繞,讓他眉頭緊皺。
恍恍惚惚間,他聽見有人在他耳邊歎氣:“得熬,熬得過今晚就能活,熬不過......”
未盡之語在場的人都能聽懂,但沒一個人敢吭聲,隻低着頭,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站在中間的華服女子。
紀婉玉臉色有些難看,不全然是裝的,她現在也有點擔心李雲松熬不過去。
太醫走後,紀婉玉盯着李雲松看了半晌,語氣很不好地對兩名擡他回來的小太監說:“他要是死在本宮這,你們倆就去陪葬!”
兩名小太監吓了一跳,連忙跪下,他們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隻能哭喪着臉哆哆嗦嗦地應是。
紀婉玉一副氣得不行的樣子,摔門離開,雨竹跟在她身邊,回頭看了看李雲松,又去看紀婉玉,心底的懷疑再次升起。
莫非,紀貴妃是想......
“氣死本宮了!”紀貴妃罵罵咧咧,“這可是本宮親自選回來伺候的人,要是死了豈不是讓本宮丢臉!屆時所有人都會覺得本宮眼神不好,選了個早死的奴才!可惡!”
仿佛預見了未來被人笑話,紀婉玉臉上七分羞憤三分惱怒,咬牙切齒,演的格外逼真。
雨竹張了張嘴,有種意料之中的無語。
紀婉玉沒壓着聲音,院子裡幹活的宮女太監都聽見了,想必晚上,這些人的主子也能知道了。
在門口大演特演後,紀婉玉陰沉着臉回房。
雨竹想跟上來,結果紀婉玉反手摔門,差點拍碎她的鼻梁。
心有餘悸地後退一步,雨竹盯着門的目光發沉。
她方才出門當然不是去請太醫的,而是去禦書房請示了皇帝。
皇帝聽見紀婉玉陰差陽錯帶走了李雲松,臉色十分難看。
雨竹以為他會怒斥紀貴妃,沒想到他沉默過後,讓雨竹照着紀貴妃的話做。
雨竹隻好去太醫院請了太醫回來,來回跑弄出一身汗,還被紀貴妃大罵一頓,說她心野了,不想伺候自己。
腆着笑臉哄好紀貴妃,現在又被她摔門,雨竹心裡憋屈得要爆炸。
她原先好歹也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怎麼到了紀貴妃這,反而混不好了?
她當然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那就隻能是紀貴妃的問題。
暗暗把該死的紀貴妃罵了又罵,她才收拾好心情,去取紀貴妃說的幾味藥材給照顧李雲松的兩名小太監。
見兩名小太監面色凄苦,她還擺出溫馨大姐姐的模樣安慰了幾句。
等她走後,兩名小太監擦着汗松了口氣。
紀婉玉不敢把親近的人帶進來,在宮中寸步難行,隻能觀察收攏沒被收買的人。
這兩名小太監她已經鑒定過了,是個好的,雖然人不太聰明,但勝在對她忠心,把李雲松交給兩人,她也比較放心。
為此,她還把其中一名小太監喊進房裡談話,表明自己的态度。
小太監得知自己被主子看中,高興得不得了,恨不得指天發誓會好好伺候紀婉玉,絕不做叛主之事。
小太監回來把這事告訴了另一個小太監,兩人都激動得直顫抖。
兩人都是實誠性子,埋頭就是幹,壓根聽不懂别人拐彎抹角的收買,于是漸漸被衆人排擠。
不過他們倆關系好,又住一起,經常一起幹活,也沒怎麼注意别的,還真不知道自己被排擠了。
他們隻知道現在自己入了主子的眼,主子對他們委以重任,入宮多年,一直都是小透明的兩人跟打了雞血似的,盯着李雲松的眼神像是在看光明的前程,亮得比天上的星星還閃。
他們晚上都沒敢睡,一直守着李雲松,一個給他擦身子降溫,一個去外頭小廚房煎藥。
“小匣子,藥好了。”煎藥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端着藥回來。
小匣子诶了一聲,和他一起把藥喂給李雲松。
喂完,兩人就挨坐在一塊,浸濕帕子搭在李雲松身上給他降溫。
藥按時喂了,也一直在降溫,但李雲松還是渾身滾燙,像是泡在熱水裡煮過一樣,小匣子不免擔憂:“小餘子,你說,這人能好嗎?”
“不知道。”小餘子歎氣,“以前我們村不是有人跟他一樣麼,一直燒一直燒,後來就燒成傻子了。”
兩人是同一個村子裡出來的,加上關系好,待在一處說話時也不怎麼避諱,想到什麼說什麼。
隐隐約約有點意識的李雲松聽見:“......”
李雲松醒來是在半夜。
當時小匣子和小餘子已經開始聊他要是死了,他們該怎麼跟主子交代。
不知道怎麼交代的兩人歎着氣給李雲松換帕子,結果一擡眼對上了他的視線,吓得一哆嗦,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後不約而同在臉上露出巨大的笑容,異口同聲地喊:“你終于醒了!!”
一番折騰過後,李雲松被兩人扶起來靠在牆上,手裡還捧着一碗濃稠的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