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趙雲升總看豔芬嫂子,王英肯定覺得有問題,但趙雲升這一眼也不朝豔芬看,她也覺得有點太刻意了。
豔芬吃飯很細巧,幾乎不發出聲音,連面條都是攪在筷頭送入口中,而不是像别人那樣吸溜。
陳秀琴偶爾和豔芬說話,她就停下筷子,等陳秀琴說完,回答過後才吃。陳秀琴要是繼續說話,她就一直等着。
王英覺得這個小寡婦挺有意思的,和她平時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
晚飯過後,王英和趙雲升收拾碗筷,趙主任端着茶缸子出去了,豔芬和陳秀琴在堂屋說話。
王英洗碗,趙雲升在旁用幹淨的布把洗好的碗擦幹。
“豔芬嫂子娘家是做什麼的?”王英問。
“不知道。”趙雲升說,“你怎麼老問她,也不問問我今天在單位好不好,中午吃的飽不飽,工作累不累。”
王英笑笑:“我覺得她挺有意思的,和一般人瞧着不太一樣。”
“你是想說她像大小姐吧。”趙雲升說。
“這可不能亂說。”王英說,這個時候是很忌諱說這些的,一不小心就要被扣帽子,到時候遊街批鬥都是輕的。
“你猜對了。”趙雲升把洗好的碗放進碗櫥裡。
“真的啊?”王英有點驚訝,壓低嗓子說,“那她到底什麼成分啊?”
“資本家後人。”趙雲升說,“不過她家當年把家底全都捐出來搞革命了。好了,不要再說她了。”
王英停下手中的活,歪頭看趙雲升。
“怎麼了?”趙雲升說。
王英說:“我問了你告訴我嗎?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問,不過下次可不許說我不關心你。”
趙雲升有點洩氣,歎了口氣說:“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可能是。”王英說,前世聽說的也算聽說嘛!“不過我不信聽說的,我信你說的。”
“上樓再告訴你。”趙雲升說。
王英一聽,看來真的有故事啊!她繼續幹活,趙雲升也和她一起,兩人很快把廚房收拾幹淨,一起回到了堂屋。
王英和趙雲升倆進屋的時候,豔芬在抹眼淚。見王英他們來了,她背過身子用手帕擦幹眼淚,又朝他們不好意思地笑笑。王英看着豔芬,想到一個詞:我見猶憐。
她這樣子,在這個時代,真的沒問題嗎?王英心裡想着,突然發現她重生回來,反而比他們這個時代的人,更加在意時代的枷鎖,明明她最知道,這個時代很快就會過去……
陳秀琴歎氣說:“偉峰都走兩年多了,你也該走出來了。”
原來是在哭亡夫……王英心道。
“難啊……”豔芬聲音帶着顫,真是楚楚可憐。
“你就死犟,人不肯走,非要住原來房間,房裡偉峰的東西碰都不讓人碰,天天在眼前看着,怎麼走得出啊?不難才怪呢,我看你就不想。”陳秀琴說。
“現在也蠻好的。”豔芬說。
“你真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主意大得很,誰也勸不動。”陳秀琴又歎口氣,“我也不勸了,雲升現在成家了,以後你沒事就來找我和英子玩,不要悶在家裡。”
“嗯。”豔芬應了一聲,沖王英和趙雲升笑了笑。
王英也沖她笑,看來豔芬這兩年不常到趙家來是避嫌呢。
“天不早了,我回去了,不然爸媽要擔心。”豔芬說着站起身。
“我送送你。”陳秀琴跟着站起。
“雲升,英子,有時間去家裡玩。”豔芬說。
“好,嫂子路上當心。”王英回了句,趙雲升沒吱聲。
陳秀琴把豔芬送出家門,回來的時候又歎氣:“真是個犟種,不曉得還要在高家守多少年呢,她還有幾年年輕啊,再過兩年,想嫁人都難了。”
“媽,你又不是婦聯的,管人家幹嘛,人家願意守寡。”趙雲升說。
陳秀琴哼了一聲:“就你們這些小年輕,成天情啊愛的,她肯定是小時候亂七八糟的書看多了。”
王英想起趙雲升包着書皮的書,看了趙雲升一眼。
陳秀琴說完,覺得這話對趙雲升和王英這對剛結婚的小夫妻來說有點不妥,立馬把話岔開:“英子,今天毛衣織怎麼樣了。”
“先給冬寶織的,織好一片了。”王英說。
“你分片織的啊,拿下來看看呢,趙雲升你上樓去拿。”陳秀琴說。
趙雲升立馬上樓去了,他下來的時候,嘴裡啧啧個不停,把王英織好的毛衣藏在身後。
“你藏什麼!又不是你織的。”陳秀琴沒好氣地說。
趙雲升把毛衣從身後拿出來,雙手展開給陳秀琴看:“看看,好看吧,沒見過這種花吧!”
“哎喲,我真沒見過,這是怎麼織的。”陳秀琴接過手來,驚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