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謝謙然剛到教室,便被兩個同桌拉着說周末老何如何如何。
謝謙然還是高估了這位老師的氣量。
因為謝謙然考得比他欽定的化學課代表彭俊逸高,老何在周末的課後班上公然宣稱,課後班講過的知識點,以後課上就不講了。
而上周末的那個課後班,他從下午講到晚上,一口氣講了一個單元的知識。
俨然是一副,不管班裡的人能不能吸收,能吸收多少,隻要謝謙然吸收不了,彭俊逸吸收得了,他就滿意了的架勢。
班裡的同學陸陸續續到齊了,幾乎每個角落都在讨論這件事,埋怨聲此起彼伏。
劉柳小聲道:“其實大家都不想上這個課後班,就為了老何跟你較勁,我們所有人都得補課,現在大家可讨厭老何了。”
謝謙然環顧四周,覺得劉柳還有話沒說出口。
那就是,因為老何這麼做是在和她較勁,現在班裡讨厭她的人,也不少。
她收回視線,想要将心思重新放在背單詞上。
但卻總是背一會兒,思緒便飄到周遭同學的談話聲上去。
她們好像在說:“……都是謝謙然……”
謝謙然搖了搖頭,試圖将這些聲音都抛到腦後。
上午的第三、第四節都是語文課,也就是班主任的課。
第四節課臨要結束,飯點将至之時,班主任停止了講課。
他拍了拍桌子:“好了啊,咱們今天的課就到這裡,我來講兩句。”
這話剛一落地,班裡就怨聲四起。
“不是吧老班,要搶飯吃啊……”
班主任瞪了說話者一眼,繼續道:“就幾句話啊。我快點兒講——這個,咱們學校啊,有一個,文藝流動紅旗評比。這個活動,啊,參與的班級,每個月,啊,要出一份黑闆報。”
他說到這裡時,下課鈴已經響起。
但他熟練地拔掉了為廣播供電的插頭,也徹底中斷了學生按時下課搶飯的希望。
“不要急,等我講完,啊,就放你們去吃飯。”
“啊……老師你快點講吧,真的吃不上飯了,下午還要上課呢!”
班主任無奈道:“好了好了,就是說,這次的評比呢就在下周,咱們班在下周之前務必要出一份以‘教師節’為主題的黑闆報。
“這個,我知道咱們班知識儲備比較豐富的,啊,謝謙然同學,參加過市級人文知識競賽,出個黑闆報應該不在話下對吧?”
謝謙然擡頭,她心中的疑惑和底下說話的同學一樣:“人文知識競賽跟黑闆報有什麼關系啊?這種東西不應該文藝委員來弄嗎?”
但班主任并沒有給她們質疑的權力,直接拍闆道:“好,就這麼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謝謙然安排,你們都聽她指揮。啊,謝謙然,你來說吧。”
說完,班主任朝講台擡了擡下巴,示意謝謙然上講台來安排事宜。
但他自己卻沒留在教室,下一秒便匆匆離開了,同教室外等着的幾位老師打招呼:“久等了久等了,走走,吃飯去。”
班主任走後,謝謙然尚未上講台,教室裡的其他同學已經喧鬧作一片,而後一哄而散了。
跑得最快的自然是一群像餓了八百年的男生,但女生們也不遑多讓。
有一夥女生,中間擁着一個妝容精緻、不似高中生的女孩子,走過謝謙然身側。
還能清楚地聽見她們在說:“明明我們小優才是文藝委員,真不知道班主任怎麼想的,找個書呆子來排黑闆報。”
謝謙然動作頓了頓,繼續收拾書包。
下午的課,第一二節數學,謝謙然的強項,算是輕松度過了。
三四節卻是化學。
老何走進教室的第一秒,謝謙然就聽見教室裡的議論聲四起。
她埋頭自習,隻當聽不見。
老何果然往前上了一個單元,而且上課時像在打謎語,總是“用之前我們講過那個方法就行”。
謝謙然聽了幾分鐘,聽出來自己是真的學不到任何東西,索性兀自翻書做題去了。
但老何的聲音,周圍其他同學的聲音,着實都不是真的能完全屏蔽的。
她一面翻書,一面克制着心裡的浮躁。
一個配平公式,她反複記了六七遍,仍然記不下來。
啪嗒。
就在她盯着那個公式,深呼吸之時,一個粉筆頭落在了她的書面上。
謝謙然擡頭,見老何臉上挂着譏诮的笑,拍拍手:“幹嘛呢,大學霸?”
謝謙然不語。
老何顯然也沒想要她的答複,他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既然不願意聽我的課,又何必來上呢?要自習不如出去自習啊?”
他說完,便換了根粉筆,回過身繼續闆書。
但寫到一半,後腦勺卻忽然一陣鈍痛。
他“嘶”的一聲,整個教室各個角落也此起彼伏地傳來“嘶”的聲音。
老何瞪大了眼睛回頭,便見謝謙然也拍了拍手。
她說:“不好意思何老師,想把粉筆還給您,沒扔準。我出去自習了。”
而後背起已收拾好的書包,便走出教室。
教室裡隐隐傳來幾聲國粹,謝謙然走得快,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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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班主任三言兩語說清情況要了假條,在辦公室一衆老師吃瓜及憋笑的視線——當然也在班主任為難的歎氣聲中,謝謙然離開了學校。
走回沈沂水家的路上,會經過一個菜市場。
臨近黃昏,擺攤的叔叔阿姨紛紛傳遞同一個關鍵詞:“便宜賣咯!”
謝謙然腳步頓住。
最後她拎了半株白菜、一塊豆腐幹,一把青椒,些許蔥姜蒜走。
在晚自習前離開學校,好處是保住了自己的尊嚴,能不繼續在老何的課堂上浪費時間。
壞處,最大的,就是吃不了食堂的飯了。
那可是能六塊吃飽,十塊吃好的飯。
雖然沈沂水發話,說謝謙然的三餐都由她包了,拿玄關桌台上放着的手機點外賣就行。
但點一頓外賣少說二三十,且健不健康吃不吃得飽還要另談。
——讓沈沂水帶自己去吃飯則更不現實。
況且點外賣也好,蹭沈沂水的飯也好,都是要還的。
謝謙然現在連借住沈沂水家的人情都還不起,遑論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