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工先看出是趙家的馬車的，他原來經常在村裡到處送石器，跟着柳東家幹石匠活兒，所以見過趙家的馬車。

莊楚生見李工神色有異，便問道：“這是哪家客人的馬車，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莊楚生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這條舊巷子的住戶大多家裡沒有車，他和李工修宅子的時候已經對附近住家有了一些了解。

這輛馬車不偏不倚，恰好停在柳家門前，定然是來找柳家人的，那除了柳傾雪的客人，應該不會有其他情況了。

“這車……”李工也納悶，他想說這車是村裡趙家常用的那種便車，又覺得趙家找到這裡來好像不太可能，還在想是不是看錯了的時候，趙家母從車廂裡下來了。

“啊？真是他們家的！”李工驚訝呼出聲，“這是趙家的馬車，這人是……趙家母？”

莊楚生也睜大了眼睛，他以前對趙家母并不熟悉，但到了柳家之後，聽了不少趙家母的“事迹”，這會兒親眼看見其人，想都沒想，直接上前一步，站在了柳宅門口，擋在了趙家母等人面前。

同樣擋過來的還有李工，李工和莊楚生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質問道：“你們來我們家做什麼？”

趙家母是一大早搭車來了縣城的，因怕找錯了路，同行還帶着秦紅葉和徐氏，三人先在驿站找到小門房。

莊田是老村那邊的人，又常年在外地做工，對趙家母印象不深刻，但他看見同行之人有那天柳傾雪招待過的秦姑娘，同樣以為是東家姑娘的客人，還非常客氣地請趙家母進小門放裡頭，說東家姑娘搬新家，忙着給新宅子開火，說是過會子就會回來，請客人稍等一等。

趙家母哪裡肯等，跟莊田問了柳傾雪的住處，這邊一溜煙追過來了。

西街這邊的巷子路都窄，沒有别的地方停車，車夫又不能把車停遠了，讓趙家母走路過來，便跟着駕車一起來到巷子裡頭，将車停在柳家門前，跟在趙家母身後。

趙家母一見李工，心知情況不妙，柳家這個老管事可是被她得罪得透透的，不說那些訂婚時候的貓膩，就說柳傾雪倒下之後，她為了趕走内宅的李工一家，就差對其拳打腳踢了！隻是攔不住張媽尋死也要陪着她家姑娘最後一程，趙家母怕鬧出人命不好收場，這才允了李工一家待到柳傾雪入葬。

如今雙方位置颠倒，輪到李工趕趙家母了，大概李工也是想起了當初，他罕見地氣紅了臉，對趙家母沒好氣地呵斥道：“你，你，你還想來幹什麼？告訴你，我們姑娘現在可不是好欺負的了，我也不會讓你欺負她，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你想欺負柳家沒那麼容易……”

莊楚生聽着李工抖着嗓子一口氣說了一大通硬氣話，但卻完全沒有翻身做主人的氣魄，不禁有些無奈和心疼，在趙家母肥碩的身子闆面前，李工依舊有點像被壓怕的樣子，他趕緊扶了一把李工，對他勸道：“可别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我來跟他們說。”

李工猶自抖着嘴唇跟莊楚生說道：“他們，他們，他們當初做的那些事……”莊楚生溫聲道：“我知道了，李大叔你先回去告訴裡頭一聲……别的别說，就先别讓人出來，一會兒我回去再跟姑娘說。”後一句莊楚生是壓低了聲音說給李工一個人聽的。

李工被提醒也想了起來，也不知道趙家又要搞什麼鬼，連趙家母都出來了，肯定沒什麼好事，得趕緊跟柳傾雪說一聲，回避一下這個老刁婦！

于是他轉身回到宅子裡，留下莊楚生一人擋在巷子的路口。

趙家母見李工走開，也松了一口氣，相比起李工來，她對莊楚生倒是沒那麼大的愧疚，畢竟這個書生她連見都沒見過，趙家母對莊楚生客氣地說道：“你好，我想找你們東家姑娘，麻煩帶下路。”

莊楚生淡然一笑，說道：“我們東家姑娘不見趙家人，還請回吧。”

趙家母一頓，見莊楚生也沒有疾言厲色，便依舊厚着臉皮繼續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一定得見到柳姑娘。”

莊楚生笑道：“姑娘說過，隻要是趙家的事，就跟她沒有關系，你們請走吧。”

趙家母臉色微變，但依舊不放棄，說道：“我要說的事，事關你們姑娘的切身利益，不光是我一個人的事。”

莊楚生道：“姑娘說了，對于趙家人口裡說出的話，她沒有一點興趣，管你要說什麼，姑娘也不想聽。”

趙家母有些光火起來，想拿出淩人的氣勢，又怕得罪了這個柳傾雪看重的幫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車夫在旁也覺得這書生沒什麼大本事，還不如剛才的柳家管事威嚴，但說了這麼半天，不管趙家母說什麼，莊楚生都有話堵住趙家母的嘴，語氣甚至可以說是客氣，讓人發不了火的同時心裡又憋了一口悶氣。

其實莊楚生對趙家母等人的行徑早就深惡痛絕，但現在的處境和村子裡的環境不同，在象蟻村，各家各戶都是獨占一個院子，每家每戶離着好遠，柳傾雪在柳宅裡暴揍趙青，沒人能看見，即便是看見了，村裡人也知道柳家趙家兩家人的糾葛，不會對柳家有什麼其他想法。

現在就不行了，柳家剛剛在縣城立足，西街的這條巷子住着不少住戶，莊楚生通過前一段時間的接觸，知道這些住戶家裡都有不少閑人，如果他們剛搬來，就和趙家母在這裡驚天動地地吵架打起來，那巷子裡的鄰居都能看見聽見得一清二楚，傳出去對柳傾雪的名聲不好，這附近還有不少年紀大的婦女，先不說她們知道不知道柳家的委屈，就算知道了，事情傳來傳去還不知道被傳成什麼樣子，所以莊楚生隻用話堵住趙家母的路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