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雪本想帶莊田去家稍微好一點的食肆,可莊田執意不肯,到了那些大店的門口說什麼也不要進去,莊楚生勸說也無濟于事,無奈,柳傾雪和莊楚生隻得帶着莊田再次去了那家街頭小巷裡的父子馄饨攤。
莊田這回就輕松多了,主動招呼柳傾雪和莊楚生坐下,還提前給那父子付了馄饨錢,莊楚生攔住柳傾雪,低聲笑道:“讓大哥付吧,不然他都要不好意思擡頭了。”
柳傾雪這才想起從剛才到現在一路走過來,莊田都是佝偻着身子的,原本以為他是因為從事體力勞動造成的勞累,沒想到還有心理方面的原因。
請柳傾雪吃完馄饨以後,莊田的身子闆比剛才看着挺拔多了,莊楚生跟柳傾雪遞了一個眼神,柳傾雪無奈地笑了笑,她覺得莊大哥實在不必這麼客氣的。
由莊田駕車,幾人來到城南的那間大學堂,柳傾雪記得李工捎回來肖掌櫃介紹的話是這麼說的:要前途,去仁德:要功名,去毓秀。此外,還有一家後起之秀——有文書院,這幾年口碑也不錯。
城南的大學堂就是仁德書院,三人下了馬車,由書院的門房迎入院内,因為隻是參觀,并沒有定下就來這家,因此三人沒讓門房告知這裡的院長,而是随意在各堂外站着看看。
隻見各堂學子年齡不一,有的夫子在講書,有的學堂學子自己在寫字,還有的學堂學子年齡較小,還在齊聲搖頭晃腦地讀書,恰好趕上堂休,學子們走出來小歇,一些年紀稍長的學子三三兩兩聚成一團,陸續從小路上走過。
路過三人和門房的時候,有些學子投過眼光來,也有些悄聲議論,但看學子們的神色,都不是很驚訝,想來經常有想來這裡讀書的過來打聽本學院。
三人站在路口似乎有些礙事,正想回避出去再商量一下,忽然有人攔在柳傾雪身前,用帶着笑意的口吻問道:“敢問幾位,是不是想來聽學的?”
門房滿臉堆笑,代答道:“是的徐公子,所以我帶這幾位客人來看看。”
這徐公子是個青年,看樣子比莊楚生小不了幾歲,倒是能長柳傾雪一些年紀,他聽着門房的話,将三人都打量了一番,而後單單把目光對準柳傾雪,笑問道:“怎麼,難道這位姑娘是想學那祝英台來咱們這兒讀書嗎?”
他模樣還算周正,但舉止實在有些輕浮,旁邊還有幾個同行的學子,正看熱鬧似的等在一旁,看樣子和這個輕浮的徐姓青年到有幾份相似的浮躁。柳傾雪雖然不拘小節,但也被弄得有些不自在,她看到莊楚生和莊田都皺起眉頭,忙先開口道:“勞您關心了,并不是我要來讀書。”她想着以後萬一小豆芽到這裡讀書,跟這個青年就是一個學院的同窗,還是不要提前先給這裡的人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吧。
但語氣雖然客氣,可也不乏冷淡,聽者自能有疏離之感,知道應該如何進退。但偏青年不識好歹,還糾纏在這裡不走,繼續問道:“請問姑娘,那是誰要來讀書呢?我看你們之中,也就你的年紀還像個學生的年紀。”周圍已經有了一些除了青年同伴外的學子停留,聽了徐姓青年的話,都嘻嘻笑起來。
看柳傾雪等面色尴尬,門房趕緊打圓場,對周圍的那些學子們說道:“各位還是趕緊請回吧,下一堂是房夫子的課,若是看見誰遲到,他老人家可要生氣了!”
這話一出,立刻有不少學子擡腳匆匆離開,但徐姓青年卻沒走,門房也不過來說他,隻把周圍其他學生趕走了,柳傾雪心中湧起一絲疑惑,就聽莊楚生冷冷地對青年說道:“這位兄台,我們不是來讀書的,隻是打聽一下貴學院順便看看而已,要是叨擾了各位,這就要回去了。”
雖然莊楚生面色平淡,但柳傾雪知道他此刻肯定是不高興的,因為除了那天夜裡遇見偷偷溜進柳家的趙青,她很少聽見書生用這麼冰冷的語氣說話,像對着賊人一般。
青年看了莊楚生一眼,目測比他高一個頭,且身材颀長健碩,又看莊田,從臂膀和露出衣袖的手腕來看,同樣也是結實厚壯之人。
這兩個身着樸素布衣的漢子,像兩個打手一樣,跟在柳傾雪後面。
青年冷哼了一聲,轉向門房,問道:“到底是誰要來讀書啊?”門房眼神閃爍,求助般地看向柳傾雪等人,他們三個來的時候并沒有跟門房詳談,門房也不知道他們要讓誰來讀書啊。
“我們的孩子。”柳傾雪忽然說道。
聞言衆人都是一怔,柳傾雪面不改色,繼續說道:“我們家的孩子要來讀書,我們提前來看看。”說完,自然而然看向了莊楚生,遞過去一個微笑。
旁人一看,都能立刻想到,原來這女子和這個人是夫妻,是來給孩子看學堂的。
雖然知道說的是自己家的小豆芽,但莊田還是被其他人的目光影響了,也呆呆地向柳傾雪和莊楚生看過來。柳傾雪端的是一派風輕雲淡,隻有莊楚生耳根微微發紅,好像被柳傾雪剛才的微笑燙到臉了般不自在。
旁邊的學子陸陸續續都往回走了,青年聽見如此說,翻了個白眼也走了,門房這才松了一口氣。
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呵斥聲,幾人都張望過去,卻不是那青年,而是另外幾個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在大聲說話,門房剛想過去,有學子敲響了開堂的鐘,剛才大聲說話的人吵嚷了幾句,也跟着人流湧入堂室當中,一眨眼,學子們已經走得看不見背影,門房停下腳步,又折返回來。
柳傾雪問道:“老先生,你認識剛才那個青年?”門房道:“他正是我們徐院長家的公子啊!”
柳傾雪幾個這才恍然大悟,柳傾雪心道,難怪門房對青年格外殷切,還稱他公子,原來是個富二代!
這間仁德學堂是整個兒縣城最大的學堂,除了占有一大塊書院地皮之外,還有一整條街的書坊字畫等産業,還和當地官府都有往來,據說每年都能推薦一些名額的學子入京展示文采,以往不少本院的學子還被京城一些高官聘為門客,這樣算起來,仁德學院的院長擁有的權利和财富,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比得起的。
聽門房介紹,這個學院裡不少學子都是縣城的大戶、官員家裡的孩子,還有一些學子家裡有親戚在京城做官,因京城學堂名額有限,這些學子臨時在這兒打個短,等過兩年就要去京城讀書科考。
“總體來說,我們這兒還是縣城裡首屈一指的……”門房一一介紹道,完全沒看見莊田緊皺的眉頭。柳傾雪找了個借口,帶着莊田和莊楚生離開了仁德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