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叫聲突然傳來,打斷騎士們的進食。
衆人停下動作,警惕地望向天空。兜帽挂在肩上,收窄的瞳孔鎖定目标,一群漆黑的烏鴉。
“報喪鳥?”
米諾反手抹過下巴,狹長的雙眸閃過異色。
烏鴉盤旋數周,其中一隻脫離群體,徑直飛向他。
金色的圓環箍住烏鴉雙腿,鳥爪上抓着一封信,以特殊材料書寫,卷成圓筒狀,上面蓋有蠟封。
距離米諾頭頂半米,烏鴉松開利爪。
紙筒輕飄飄滑落,被米諾單手接住。
他認出蠟封上的圖案,不由得瞳孔微縮。迫不及待地劃開蠟封,解開繩子,展開信件浏覽。
“隊長,誰的信?”
“上面寫了什麼?”
騎士們好奇不已,紛紛聚集過來。
米諾抓住信紙,手指用力,彰顯他此刻的心情,緊張、激動、難以置信,終化成無上的喜悅。
“是殿下!”
他從信中擡起頭,俊美的面孔揚起笑容。
信件在人群中傳遞,黑騎士們忘記了饑餓,争先恐後湊到信紙前,看清上面的内容,反應如出一轍。
“殿下出了黑塔?”
“他在召集我們!”
“雪域?”
“要去北邊?”
“聯姻,和巫靈?”
激動和興奮之後,騎士們回歸冷靜,開始考慮現實問題。
米諾擡起手,打斷衆人的議論。
“信上說事情已定,殿下不日就要啟程。”米諾收回信件,仔細卷起來藏進懷裡,“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争論,而是馬上收拾行李,用最快的速度趕去王城。無論如何,必須用最短的時間與殿下彙合。”
目光環視衆人,米諾加重聲音,每一句話都铿锵有力,帶有誓言的禁锢:“東部也好,北部也罷,殿下需要我們,我們必将忠誠追随,守衛他,為他而戰,直至生命終結!”
騎士們表情肅穆,瞳孔染上猩紅。
他們雙耳拉長,鋒利的獠牙露出嘴角,長久的流放生涯并不能磨滅他們的意志,更不會使他們頹喪和消沉。
“為殿下!”
米諾一聲令下,騎士們迅速返回山下。
臨走之前,衆人不忘帶上狼屍。既是戰利品,也是寶貴的食物,能支撐他們趕路,自然不能有一點浪費。
“我們需要代步工具。”副隊長佩諾爾特出現在米諾右側。
衆人在雪地中奔跑,速度快得驚人。
兩側景物急速後退,仍不影響他說話,更聽不出半點喘氣聲。
“山後有一座軍營,那裡有戰馬。比不上我們的老夥計,至少能用。”米諾随口說道。
“搶劫軍營?”
“你反對?”
“不,我很贊成。”佩諾爾特說道,更進一步補充,“我們不該隻帶走戰馬,食物、保暖的衣服和靴子,還有更多有用的東西,我們都很需要。”
“佩諾爾特,我的副隊長,這真是令人喜歡的建議!”米諾大笑出聲,曲起手指抵在嘴唇邊,口哨聲随風傳出。
黑騎士們收到訊号,發出興奮的嚎叫聲。
聲音撕裂狂風,在曠野中擴散開,經久不散,昭示又一場戰鬥即将到來。
烏鴉陸續飛落,搜尋騎士們的獵場。
它們沒找到更多碎肉,卻在隐蔽的岩峰間發現幾隻狼崽。
這些狼崽還很弱小,它們擠作一團朝烏鴉呲牙,發出兇狠的威懾。
烏鴉群盤旋在岩峰外,幾隻落地,歪着頭看向它們。
在狼崽們瀕臨絕境時,粗噶的叫聲響起,鳥群接到訊号,迅速振翅飛走,再未理會岩峰中的生命。
狼崽們逃過一劫,但不意味着它們能平安活下去。
惡劣的環境,恐怖的天災,貪婪的掠食者,太多不确定因素。
失去族群庇護,它們隻能在艱苦的環境中掙紮。
有幸活到成年,可以組建新的狼群;不幸在饑寒交迫中死亡,随狼群一同隕滅,消失在無邊的群山之中。
這一切都與烏鴉們無關。
黑壓壓的鳥群完成任務,開始原路折返。
在它們的飛行路線上,頻繁能見到凍僵的屍體,既有猛禽,也有死不瞑目的騎士。
他們奉命追蹤這群鳥,打着攔截的主意。
很可惜,無一成功。
他們淪為雪中亡魂,全部被死亡吞噬,于寒風中堕入地獄。
傍晚時分,山脈中又起毒霧,張牙舞爪撲向山腳下的木屋。
和以往不同的是,木屋不再門窗緊閉,門窗全部大敞,任由霧氣侵入室内。
屋子的主人已經離開,他們打着火把走進山中,決心翻越陡峭的絕壁,入侵山峰另一面的軍營,為自己補充一批物資,再踏上奔赴王城之旅。
入夜,烏鴉們停止趕路,栖息在一片廣袤的森林中。
森林拱衛之下,荒野中心簇起光亮,似點點星輝墜落大地,炫耀古老的血族王城。
今夜的王宮燈火輝煌,戈羅德又在舉辦宴會,邀請貴族們縱情享樂。
黑塔則靜悄悄,無聲矗立在夜色下。
塔樓中部,裝飾奢華的房間内,岑青伏案,正在奮筆疾書。
水晶筆杆握在手中,他嘗試尋找靈感,落下幾行字卻不滿意,抓起來揉成一團,直接丢在一旁。
“真是太難了!”
他轉動筆杆,偶爾咬住筆頭,很顯然被難住。
難住他的不是任何嚴肅的内容,而是情話,一封預設對象的情書。
“巫靈喜歡什麼?”
岑青自言自語,并無答案。
他喜歡未雨綢缪。
為讓自己的日子更舒适些,也為計劃順利,他需要向雪域之主示好。
鑒于兩人未來的身份,一封情書會是不錯的開始。
敲門聲傳來,茉莉推開房門走入,身後跟着幾名地精。
“殿下,鏡子擺在哪裡?”
女仆和地精不是空手而來。
在茉莉的指揮下,地精擡來兩面等身高的鏡子,鏡面光滑,鏡框鑲嵌玳瑁,制作工藝十分特殊,王城中難得一見。
而茉莉一次就搬來兩面。
“放在牆邊。”岑青丢開筆,對女仆說道。
茉莉指揮地精移動位置,确保不差一絲一毫。
鏡子擺設完畢,地精行禮後離開房間。
茉莉合攏房門,轉過身,就見岑青攬鏡自照,貌似在練習微笑的弧度。
“殿下?”女仆滿心疑惑,面露不解。
岑青示意女仆走近,用手指壓住她的嘴角,向上提了一個弧度:“茉莉,你認為暴君的标配是什麼?”
這個問題有些沒頭沒尾。
茉莉思考半晌,試探回答:“權力,财富,軍隊?”
“是,但不完全。”岑青收回手,掌心覆上鏡面,笑容愈發完美,卻一絲不達眼底,“暴君,理應有一名妖妃。”
暴君,妖妃。
明白岑青話中所指,茉莉瞪大雙眼,不禁愕然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