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圖書館。

她是怎麼知道的呢？她現在看不見，聽不見，甚至沒有嗅覺、味覺與觸覺。她感覺不到自己，完全失去了身體的概念。

但她就是知道這裡是圖書館……而且每一本書都與白衣模特有關。

她感覺自己想得越久，獲悉的信息就越多。

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她——這次不是獲悉，這次隻是回憶與思考——受了緻命傷，不過考慮到舊日支配者的醫療水平，或許可以适當抱一些希望；然而，自己的意識似乎與身體分離了，且感知到的東西明顯區别于常見的瀕死體驗報告……

《意識量子論》第三單元的知識點猛然閃現在無知無覺的純粹思維中：人類腦死亡後，部分意識物質會以量子态進入宇宙。這一過程也是一部分瀕死體驗的成因。然而，絕大部分人類的量子态意識無法真正脫離大腦存在的，往往會在腦死亡後的幾分鐘内因熵增轉化為徹底無序，即意識消散；隻有極少數精神力強大的人類能長時間維持量子态意識，甚至利用精神力進行質能轉化，将意識實體化。

一些強大的入夢者在清醒世界死後，能夠在幻夢境繼續生活乃至永生，就是這個道理；庫拉尼斯王就是很好的例子。也有一些人的意識穿越銀匙之門，到達了其他時空，甚至寄宿在其他生物或物體上，比如卡特。

她的情況肯定不屬于上述兩種，還随時有意識消散的危險。

樂觀一點，說不定她還沒死透，雪蘭汀還能撈她一把……

雪蘭汀……

我若是現在死去，那有多可惡啊……

她繼續運作思維，逐一檢查起“圖書館”的藏書。她很快發現，自己獲取信息的速度遠高于通過視覺的閱讀。

書本都包裝精緻，封面設計考究，以白色調為主，帶着一些後現代和科幻風格。

“任何灰色的、模糊的規則，無論被冠以多麼美麗的名字，都仍是愚昧的體現。”砹憐憫地張開雙臂，“你還不明白嗎？正是它們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你，不僅玷污了你的理性，也玷污了你真正的情感……到我這裡來吧，我能給予你沒有負擔的愛。愛我者，我愛者，明令之外，永無責任，永無負擔，永無義務。”

我回頭看着太空城，增生的建築已長滿它的身體，宛若遍體腫瘤的怪胎——多愚蠢呐，沒有任何法律和條令規定我必須和他們在一起。在135億年的時間和無窮無盡的空間裡，這裡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可是隻要我在“現狀”裡，我就看不到宇宙，即令我知道我就在宇宙中……我的思想被無比可笑地囚禁于狹小的認知内，就像視線被VR眼鏡禁锢——

眼鏡上正在循環播放：“我們都期待你的考入核心區！我們都非常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哦！”

這些字句經過砹無比真實的面龐。它們和它們背後的一切從未如此蒼白透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