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程惠藝跟她煲電話粥時說。
“是你不上不下乖巧好拿捏,同鄉的獨生女,爹媽有存款是老好人——這些條件,對一個試圖在大城市立足的菜鳥精英男的魅力無比之大。除非天降一個願意給他掏錢掏資源的白富美,他不會輕易放棄你的。”
燕棠氣餒地問:“那你怎麼不跟我姑說一聲呢。”
“老一輩都覺得互利互惠呗,那男的家裡不也在北京給他買了房,工資不低嘛。”
表姐說。
“你關注的是相互理解,精神共通,在他們眼裡這玩意兒不能當飯吃呀。再說了,我媽跟楊一舟的媽以前是一個單位的,她覺得那小子算半個自家人,才可勁兒往你這裡推銷呢。”
燕棠算是知道了,這是家裡長輩怕她真混不出名堂,以後孤苦無依,要給她找個看上去還不錯的保障。
可這年頭,一個人隻要有手有腳,怎麼會吃不了飯?
她對楊一舟的态度更加堅決了,在對方锲而不舍打來第N個電話的時候,怒氣沖沖地接通。
“這種事情是你情我願的,說了不想繼續,你别再騷擾我!”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響起了另一道令她意想不到的聲音。
“聽上去你好像很生氣。”那人用清冽的嗓音說着俄文。
足足過了十秒鐘,燕棠才反應過來,“宋郁?”
“是我,之前你留下過你的電話,現在方便通話嗎?我想聊聊家教的事情。”
燕棠聽到“家教”兩個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很抱歉,這兩周我在外地參加比賽,手機一直保管在助理手上。你什麼時候能開始上課?當然越快越好,如果你需要幾天準備也沒問題。”
“我以為你已經定下了人選,你媽媽說.......”
這個消息有點兒突然,燕棠還在整理思緒,說話也磕磕絆絆。
“嗯?”那邊的聲音有些疑惑,然後意識到她指的是什麼,“那位是臨時聘請的翻譯。”
燕棠這時已經反應過來,迅速扯過紙筆,開始計算自己的工作量。
——畢業論文已經寫完了,沒有專業課,如果按照盡善盡美的标準來衡量未來的工作質量的話,同時做兩份工作,她大概會非常忙。
但也會很富有。
燕棠腦子裡已經開始響起金币掉落的聲音。
“Yana老師,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别的安排?”宋郁大概是聽出了她的猶豫。
她立刻坐直身體,開口道:“我還能接下這份工作,不過可能需要三天時間準備.......”
“那太好了,你還有别的要求嗎?”
她想了想,“沒有了。”
“竟然真的沒有嗎,那我來提吧。”
他的聲音裡帶上笑意。
“考慮到你需要配合我的訓練做一些額外的準備工作,日薪漲到兩千可以嗎?如果你有什麼意見,或者之後希望漲薪,随時可以跟我說。”
在聽到日薪的價格時,燕棠的呼吸停滞了。
她覺得娜斯佳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
宋郁的确是個小天使。
扇扇翅膀就掉錢的那種。
*
燕棠很快再次見到了宋郁,他特地帶着協議來學校的咖啡廳見她。
她抵達時咖啡廳門口時,宋郁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半支着下颌玩手機。
有女生走過去,似乎是問他要聯系方式。
他擡眼,佯裝聽不懂英文,用俄語跟那女生雞同鴨講一番。
燕棠默默看着那女生悻悻離開,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走進去。宋郁看見了她,臉上又揚起了像往常一樣甜滋滋的笑。
“你受傷了?”燕棠意外地說。
她近看才注意到宋郁的額角有道血痕,一路延伸至鬓發内,生生将那張漂亮的臉蛋殘忍地破壞了。
“比賽的時候留下的。”他解釋,“對手照着我的臉打。”
“太過分了吧。”燕棠想象着那個畫面。
宋郁非常贊同:“對啊,所以我把他的臉打骨折了。”
“.......”
燕棠對面部骨折缺乏想象,但光是這個詞兒就足夠她頭皮發麻。
她也不再敢細問了,接過協議看起來。
宋郁則靜靜地坐在對面位置上,慢條斯理地再次打量起他的新任中文老師。
說實在話,她看上去真是一點兒都不像比他大了三四歲的樣子。
素面朝天,學生打扮,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俄語和英語倒是都說得還不錯,流利又沒什麼口音,似乎是不太自信,聲音總是軟綿綿的。
雖然看上去不是窮人,但似乎也不怎麼富裕,一直在尋找兼職賺錢,還在被男人糾纏不清。
宋郁漫不經心地回想起那幾條刻意保持距離的聊天記錄。
哦,她膽子也很小。
對面的女孩兒看完了協議,握筆,在簽字頁上一筆一劃寫下她自己的名字。
燕——棠——
宋郁在心中默念這兩個字。
複雜的筆畫,簡單的人。
協議一式兩份,簽完字後,這份工作便算是定下了。
未來一段時間内的收入有了保障,燕棠在聊天時的聲音都變得輕快。
臨别前,她忍不住問:“之前.......你為什麼會幫我?”
她現在相當确信他并不是那種熱心的人。
然後她收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因為——”
宋郁撐着下颌,笑吟吟地說:
“老師那時候看起來可憐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