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記得蕭盼的話,怕自己也被靈珠困住而讓對方擔心,因此隻求甩掉這些東西而不願鬧大,最終他跳入水中,憋着氣遊出一段距離,方才甩掉這幫跟屁蟲。
莊慕興立馬回到樹洞處,但還沒進洞就聞到一股燒炭味,他心中一驚疾步沖入洞中,看見樹壁上的藤草被燒糊了。
隻見蕭盼整個人都散發着幽紅的光芒,他靠着的那面樹壁燒得最為嚴重,莊慕興擔心樹洞被燒穿便将身上的水收集起來澆到他身上。
蕭盼的體溫暫時穩住了,但依然燙得吓人,莊慕興碰都不敢碰,擔憂道:“你現在感覺怎樣?”
沒想到蕭盼聽到他的聲音突然跟應激的貓似的發出嘶吼。
莊慕興驚道:“蕭盼!你到底怎麼了?”
但蕭盼依舊抱着頭發出痛苦的聲音,根本沒工夫回答他的話。
莊慕興急得大呼系統,系統小兔掃描道:“莊爺,他此刻正在突破境界向高級魔獸進化。”
“可是他看起來這麼痛苦,萬一疼死了怎麼辦?”莊慕興忍不住掉眼淚,“體溫這麼高,萬一燒傻了怎麼辦?”
小兔道:“比起擔心肉身之苦,莊爺更應該做好他将完全失去自我人格的準備。”
莊慕興聞言心涼了半截:“你說什麼?”
“從中魔進化到高魔遠比從低魔進化到中魔的難度大,”小兔冷靜道,“無論成不成功,蕭盼都有近乎100%的概率會徹底喪失自我意志。”
莊慕興即刻釋放力量壓制他的魔化,但是被系統阻止:“建議莊爺不要這麼做,蕭盼現在的狀态十分敏感,若強行壓制進化會對他造成永久性傷害。”
莊慕興不得不收手,憤然錘向自己的大腿:“難道我就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變成高魔嗎?!”
“很遺憾莊爺,隻能如此了,能否渡劫成功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莊慕興認為這個說法非常好笑:“哈哈哈,渡劫成功……”
樹洞裡格外擁擠,他隻能癱坐在蕭盼的腿間,等着洞中的紅光暗淡下去,對方停止令他心碎的悲鳴。
不一會兒系統道:“莊爺,蕭盼已成功進化成高魔,小兔也檢測到他的魔氣,不過隻有一點點。”
莊慕興根本沒在聽系統的話,他怔怔地看着所愛之人全身爬滿猩紅的紋路,心如刀割,等對方體溫降低些後便迫不及待地抱上去,很快就感到滾燙的熱量穿衣而入,直灌入心房。
“不怕不怕,我在你身邊,”莊慕興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而後用額頭頂起他的臉,“蕭盼你看着我,你還認得我嗎?”
蕭盼從口中噴出熱浪,一雙藍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哭過。
這可把莊慕興心疼壞了,索性爬到他腿上窩進他懷裡,抹去臉上的淚痕:“你不記得也沒關系,我不怪你。”
意料之外的是蕭盼收緊了雙臂。
莊慕興大喜,以為他回來了,忙連發數百字感慨,但幾經試探下發現對方并沒有清晰的人格。
莊慕興仍不死心,還想說點什麼幫對方找回記憶,卻猝不及防被魔爪按到地上。
崎岖的地面弄疼了他的後背,莊慕興皺起眉頭,但随即刺入後肩的魔爪更叫他心寒。
不過這種心寒又轉為怒火,他毫不客氣地捶打魔爪:“混蛋,你快清醒過來啊!老子嘴皮子都說破了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是吧?!”
因為擔心引來敵人,莊慕興連罵也要壓着嗓子:“你這個騙子!不是答應過我能守住意志的嗎?怎能這麼輕易就被魔氣侵蝕了!你平時的強勢勁兒都上哪兒去了?”
“嘶啦”一聲道袍裂開,他剛問完就得到了答案,頓時惱羞成怒:“你也就知道欺負我!”
然而魔獸像聾了似的堅持不回話,直接把小臂伸到他的腘窩下,接着往上一擡并一壓,将嬌小的人類折成兩半。
“你幹什麼??”莊慕興感覺下面涼嗖嗖的,危機感驟升,可是除了兩隻胳膊外整個人動彈不得。
但下一刻他就不覺得寒冷了,因為蕭盼帶着一個熱氣騰騰的暖壺扣響了他的私宅小門。
可是這種陌生的感覺叫莊慕興害怕,他不敢給這位熟人開門,且飛速思考勸退對方的方法,但千算萬算都沒料到蕭盼根本不給他選擇的機會,直接抱着暖壺破門而入,強行送溫暖。
莊慕興吓得大聲喊他的名字,末了才想起來不妥,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内心對這種強盜行為瘋狂譴責,難受到快要窒息。
而性情大變的蕭盼對他毫不客氣,在小巧的私宅裡橫沖直撞翻箱倒櫃,而且所到之處全部點上火苗,沒用多久就将整座宅子照得通紅。
看着自己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小屋被糟蹋,莊慕興肉痛心更痛,逼急了便用狐狸尾巴抽打對方,但這對蕭盼而言不痛不癢。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楚楚可憐地哭着哀求對方收手,然而不僅無濟于事還讓大腦更加缺氧,莊慕興好像吸入了過多的二氧化碳,導緻頭昏眼花渾身無力。
奈何蕭盼全然不顧他的意願,不僅要燒了他的房子,還要将滾燙的熱水潑到他身上,活像一個無賴。
莊慕興慘叫一聲,小翅膀“唰”一下張開,每根羽毛都在高溫水汽中顫栗,他忍不住操控背脊往樹壁上爬,想從後門逃離火場。
可誰想蕭盼乘勝追擊,下盤跟着向上擡起,把他的後路堵死。這還沒完,他把莊慕興搞定後就跑到後廚起火架鍋,當着他的面做起菜來。
莊慕興被熊熊烈火簇擁,直覺自己就是那條釜底遊魚,此刻就坐在一柄滾燙的鐵鍋上,而蕭盼拿着燒紅的鐵鏟翻來覆去地爆炒小魚,更可恨的是魚兒在重力作用下吃水吃得愈加深牢。
莊慕興一邊忍辱負重一邊大塊朵頤,他感覺自己有病。
這時系統來報:“莊爺,那些人追到附近了。”
莊慕興急忙閉嘴收聲,然後抓住樹壁上的藤草想擺脫束縛,蕭盼便慷慨地送他一程,一發力幾乎要把人頂出凡間,直接飛升成神。
不過莊慕興比較倒黴,天靈蓋撞到了樹洞的上壁,剛摸到雲端就墜了下來,他咬緊牙關剛把疼痛憋回去,外面就傳來了人聲。
“他們多半就在這附近,大家分開找找。”
“椒姐,他們可能已經進入神殿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小綠呀,姐姐知道他們是你的朋友,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他們的。”
“那我們為何還要抓他們呢?”
“不是抓,是請哦。”
聲音越來越近,莊慕興屏住呼吸,小心髒怦怦狂跳,眼睛穿過洞口的植物看見一個瘦小的綠色身影出現在外面,好在隻停留片刻便離開了。
可蕭盼似乎尚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埋頭炒菜,莊慕興要被他急死,連忙拍拍他的手示意暫停,但對方卻做得更加興奮。
莊慕興險些叫出聲,本想夾緊尾巴阻止,卻不料水聲更大,忙不疊又敞開大門。
而與他的小心翼翼不同,蕭盼偏要大展身手,又是颠鍋又是翻炒,沒有技巧全是感情,大刀闊斧的動作把料水碰灑一地。
他倒是開心了,可苦了莊慕興一人,莊慕興既要忍受他的無理取鬧,又要防範着外面的敵人,腦子都轉冒煙了。
終于熬到敵人走遠,莊慕興長舒一口氣,卻突然感到下腹劇痛,不亞于被一顆子彈擊中,驚道:“蕭盼,你對我做了什麼?”
蕭盼裝作沒聽見,默默從後廚退出去,一路退至宅門口。
與此同時,莊慕興看見粗壯的魔尾以相同的速度揚起,并在完全退出時将末端的櫻桃擡至他眼前。
“……”
莊慕興登時傻了眼,才意識到蕭盼用來炒菜的東西不是正牌鐵鏟而是他的大尾巴!
不過無論如何,小廚房内熱氣騰騰,一盤菜肴新鮮出爐,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而廚師已功成身退。
莊慕興終于着陸,他側過身蜷縮起來,捂着肚子道:“混蛋,你把什麼東西留在裡面了?痛死老子了……”
他感覺腹中有條蟲子在蛄蛹,疼得大汗淋漓,忍了良久才緩過來一點,頭腦暈乎間去抓蕭盼,卻被一個洶湧的吻壓平了身子。
但是很快莊慕興就察覺出不對勁,蕭盼的魔氣陡然間暴增,而且帶着極其狂躁的毀滅傾向,反應到實物上就是十根魔爪已紮入他的身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撕碎。
莊慕興心知不能再慣着他了,立即取出短刃附以靈法,深吸一口氣後狠心插向魔獸的脖頸。
隻見魔獸悲鳴一聲把頭扭開,鮮紅的血滴抛向空中,砸到白袍人臉上。
“當啷”一聲刀子落地,莊慕興淚如泉湧:“啊……對不起……”
但是蕭盼體内新生的魔氣被壓制後反而徹底失控了,他瘋狂地東碰西撞,三兩下就把樹洞摧毀,屹立千年的大樹就這樣倒塌下去。
莊慕興吓壞了,迅速爬到他身上嘗試安撫對方,但自己的心也跟着陷入混亂,而且混亂之中似乎聽到蕭盼說了聲“快走”。
他撕心裂肺,他肝腸寸斷,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救命啊,誰來救救他……”
這時系統蹦出來撒花:“恭喜莊爺升級!雙修附挂已達滿級!神兵煉制速度已拉滿!法力庫解鎖至90%!”
莊慕興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來得正好!你能救救他嗎?你是天道派來的系統,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對不對?”
小兔聞言收起花籃,正色道:“抱歉莊爺,小兔隻能保護您一個人,對他人的生死無權幹涉。”
莊慕興渾身顫抖:“不,你還在騙我,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瞞着我,我都不跟你計較了,隻求求你能救救蕭盼,隻要你救他,無論是殺魔王還是做别的任務,我什麼都聽你的。”
小兔緘默許久,平靜地開口:“很遺憾莊爺,現在能救他的隻有他自己。”
這句話就像一支淬毒的利箭射穿了莊慕興的心。
某一瞬間他突然看透了什麼,眼中塞滿複雜的情緒,忍不住質問系統:“難道對你而言,蕭盼的價值就是輔助我打開附挂嗎?”
小兔又是一陣沉默,然後留下一句“請莊爺再接再厲哦”便隐身了。
莊慕興怒發沖冠:“你回答我啊!!”
蕭盼似乎被他這一嗓子激化了情緒,也跟着嚎了一聲,接着猛地把人推開沖了出去。
“站住!”莊慕興大驚,急忙追上去,“我在這裡啊!笨蛋!”
神殿之外青山之間,回蕩着駭人的魔獸哀嚎,一時間驚飛萬千莺雀,清新的空氣亦為之沉降、萎頹。
綠遊聽到鳥叫聲回頭望去,吓得連忙跑到辣椒身後:“椒姐,你……你快看那邊!”
辣椒早已發現,隻見一道沖天魔氣正往這邊移動,她立即吩咐棉花女孩:“小白花,你速速帶着大家返回新童話,我去禀告泛祹大人。”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分頭行動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想走?經過我的同意了嗎。”
辣椒當即扭頭,發現那道魔氣已經消失,于是目光下落,隻見一叢形狀可愛的灌木後走出一個淩亂不堪的白袍人。
清風掀起泥濘的衣擺,吹幹他的淚痕。
莊慕興面無表情,眼中盡是恨意。
“我要你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