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面傳來人說話的動靜，雲蕪立刻驚醒，睜開了眼睛。

幾個小丫鬟正在門外說話，門窗上模糊閃過幾道影子。

昨日是她大婚，今日理應為公婆敬茶，窗外明亮，不知是什麼時辰，顯然已經不早。

想到這，雲蕪下意識坐起身，卻被橫在腰間的一隻手臂攔住了動作。

她愣了好一會兒，目光觸及到那張如冰雪蒼白的冷峻面龐，才總算反應過來這隻手臂屬于自己的夫君。明明睡着之前各占一邊床榻，這會兒卻莫名挨到了一起，謝翊霸道地占了三分之二的床位，連手臂都伸了過來。

雲蕪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将自己救出來，她極力放輕了動作，生怕會把人驚醒，隻是指尖剛觸碰到，身旁的謝翊便動了一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繼而睜開了眼睛。

雲蕪：“……”

他方從睡夢中驚醒，前一瞬還在夢裡，後一瞬就已眼神清明，視線銳利地射過來，似利劍穿透，雲蕪立刻僵住。

昨夜她見到謝翊時，對方已經閉上眼休息，這會兒才是兩人第一次的正式見面。隻是這初次會面的場景着實不太體面，發髻松散，臉也未洗，還在床榻之上，自己的手腕被抓的很緊，好像是被抓住要行什麼不軌之事。

雲蕪有些吃痛，對上他冷銳雙眼，也不敢呼痛，呐呐喊他：“夫、夫君？”

謝翊還沒從夢魇裡醒過神。

他垂下眼睑，近在咫尺的人面容陌生，不曾在夢裡出現過，杏眸睜得圓溜溜，像受驚的小雀，他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恍惚想起眼前人是誰。

是他昨日剛娶進門的小妻子。

謝翊松開攥住她腕節的手，複又閉上眼，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沉悶的應答。

雲蕪趁機起床，莫名有種逃出生天之感。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去，隻是謝翊已經重新閉上眼，沒有與她多說幾句的意思，露出來的側臉冷淡。她隻好又把腦袋轉了回去。

這個病弱夫君好像與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她隻接觸雲老夫人一個病重之人，老夫人上了年紀，又病痛纏身，做什麼事都有心無力，手腳沒力氣，連碗都端不動，總是手抖。而謝翊攥着她的力道很重，掌心也很熱，不像雲蕪，手腳總是冰涼的。

不過，想到他昨夜橫着進來的模樣，雲蕪又把心裡那點古怪放下了。

時辰已經不早，她趕緊去洗漱穿戴，等小丫鬟幫她挽好發髻，雲蕪對着鏡子照了照，才走到床邊。

“夫君。”雲蕪小聲叫他：“我去給母親請安。”

雲紗的床幔傾瀉，裡面的人影還躺着一動未動，隻能看清一團晦暗的陰影，晌久，裡面才傳來回應：“嗯。”

雲蕪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外頭日光大盛，春日明媚，出了門，全身沐浴在陽光下，好像連心頭郁氣也一掃而空。

雲蕪起晚了，腳下匆忙，跟在身邊的小丫鬟還是昨晚那個，叫做椿兒，一路上在雲蕪的身邊叽叽喳喳：“三少奶奶别擔心，我們夫人和善，大少奶奶也是好人，從不為難人，對我們下人也寬厚，隻是您若是遇到了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怎麼了？”

椿兒壓低聲音，“二少奶奶有點兇，有時候還會與二郎君動手，我看三少奶奶您是個和氣人，若是與二少奶奶起了口角，肯定說不過她。”

雲蕪啞然。

她從來不與别人吵架的。

“不過，就算您與二少奶奶吵架了，那也不打緊，您去找夫人說理去。大家都最聽夫人的話了，夫人公正，從不偏心的，就算大少爺與二少爺打架，她也從來隻站有理的一方。”

雲蕪吃驚：“這樣嗎？可是……”

可是她記得，謝家隻有大公子是謝夫人所出，餘下二三都是姨娘外室之子。謝夫人怎麼會不幫着自己親生的兒子呢？

這與雲蕪從小到大見到的不太一樣。

椿兒性情咋咋呼呼，雖然說着二少奶奶兇，但也沒說一句不好，在她嘴巴裡，國公府上上下下全都是好人，各有各不同的好，夫人格外的好，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聽她說的多了，雲蕪的緊張都淡了一些。

說話間，便已經走到了主院。

院門大開，裡面傳來說話聲，聽人聲不止一個。

謝翊是外室生的庶子，要說身身份低微，可他在謝家卻比雲蕪在家中更受重視。堂屋裡不但坐着鎮國公夫婦，并有幾個年紀不等的女眷，有椿兒介紹過，雲蕪目光匆匆一掃，便知除了已領公職的兩位郎君外，所有人都來了。

叫那麼多人等着自己，雲蕪按着心裡的慌張，拘謹地進去行禮問了好。

謝國公夫婦坐在主位，喝了她敬的茶，送了見面禮，謝公爺随口問道：“三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