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宅将謝大娘出嫁前的院子騰出來,重新布置後,供陸回暫住,将謝汐樓安置在院子角落的客房中。
謝汐樓對此沒什麼感覺,反正也不是她家,她也不是真的探親,倒是陸回對此很是反感,堅持讓謝汐樓與他同住一院,分屋而居。
二人雖被太皇太後賜婚,到底未過六禮,住在一起太過荒唐。但陸回何曾在意這些?若不荒唐,反倒讓人生疑。
陸回無視謝府欲語還休的衆人,淡淡道:“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左右本王的決定了?”
謝汐樓定定望着眼前人,全身泛起酸麻,有隐匿的喜悅在胸口生根發芽。她默認了陸回的說辭,垂着眼睛不敢看陸回,耳朵紅得像煮熟的蝦。
她再一次發覺,她确實喜歡上陸回了,她喜歡和他呆在一起,喜歡聽他說話,喜歡和他去經曆一切未知。
可惜他不喜歡她,可惜她不是真正的謝汐樓。
一夜安眠。
次日正午,謝家設宴,為陸回和謝汐樓洗塵,陸回不喜熱鬧,宴席便未請他人,隻謝家衆人小聚。
席間,謝家衆人全數出席,包括昨日未出現的苗姨娘。她是謝府中如影子般的存在,無子無女,并不受寵,坐在最角落的陰暗處,一眨不眨盯着坐在最上首的謝汐樓。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到夜半方散。昨日的龌龊仿佛就留在了昨日,今日猶如新生,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濃淡适宜的笑容。
謝夫人回到院中後,僵硬的笑容再無法維持,想起宴席上坐在上首揚眉吐氣的謝汐樓,陰沉着臉砸了一套白瓷茶具。
屋内婢女霎那間跪了一地,連呼吸都盡力放輕。
恰在此時,有婢女顫顫巍巍進屋禀告:“夫人,苗姨娘求見。”
“苗氏?她來做什麼?”謝夫人急促呼吸逐漸平緩,揉了揉發脹的額角,“算了,讓她進來吧。”
婢女退下片刻後,苗氏進屋,看着跪了一地的仆役,面露惶恐,她捏着袖角站在門口,怎麼都不敢再進一步。
謝夫人看着她這幅窩囊樣,想起了莊子裡瘋瘋傻傻的郭氏,更是來氣:“你來我這作甚?可是你好姐妹的女兒做了王妃,到我這耀武揚威的?”
地上的婢女将頭貼在地面,恨不能鑿個洞埋進去。
苗氏慌張解釋:“夫人,奴婢怎麼敢?奴婢既然作出了選擇,便不後悔。”她抓緊手中帕子,咬牙道,“當年舍棄郭氏效忠夫人,是奴婢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事,奴婢至死不悔。”
謝夫人心中解氣幾分,連帶着表情也松快不少。她淡淡道:“也是,你這種背主之人,此刻該縮起來才是,免得她們母女找你的麻煩。”
苗氏正準備開口說什麼,瞧見滿屋的人,又閉上了嘴。謝夫人瞧見她的樣子,坐直身體:“我與苗姨娘有話要說,你們都退下吧。”
“是,夫人。”
婢女們魚貫而出,沒發出半點聲響。謝夫人看着苗氏:“人都走了,你要說什麼,可以說了。”
苗氏咬了下嘴唇,下定決心般開口:“奴婢今日瞧着二娘,有些奇怪。”
“哦?哪裡奇怪?”
“約莫六七年前,聽聞郭氏生病,奴婢曾偷偷去過莊子裡,見過郭氏和二娘。那時二娘隻有八九歲,病歪歪的,與今日之人模樣相差甚遠。”
謝夫人擰眉:“許是長開了?”
苗氏搖頭,越發覺得肯定:“那時的二娘的鼻子随郭氏,鼻尖如鷹鈎,雙眸是丹鳳眼,嘴唇略微厚些。今日的二娘鼻尖微翹,鼻梁高挺,雙眼圓如杏子,這如何能是一人?”
謝夫人臉色發沉,沉思了片刻後開口:“此事你莫要聲張,全當她就是二娘。”
“夫人可是要做什麼?”苗氏試探。
謝夫人冷笑:“你莫不是想借我的手做什麼吧?我告訴你,你乖順些,莫要生出些旁的心思。如今的謝二娘就算是假的又如何?隻要咬死琰王妃是謝家的二娘,謝府便有你想不到的好日子過,興許還能沾着王爺的光,舉家遷到華京!”她歎了口氣,看向門外遠方,“自嫁入謝家,我已經近二十年沒回華京了,也不知那裡如今是什麼光景。”
苗氏怔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今日來,本想靠這個消息,換得些好處,哪能想到謝夫人是這個反應。
謝夫人想着未來的日子,心情好了不少,柔聲道:“此事你就爛在肚子裡,等日後到華京,我定給你安排個大院子,吃穿少不了你的。”
苗氏垂下眼睛:“奴婢謝過夫人。”
天空閃過一抹亮光,随即震耳欲聾的雷聲掠過謝宅。謝夫人房間門外無人在意的角落,謝三郎被雷聲驚醒,逃也似的離開,沒留下半點痕迹。
一場大雨,兩個世界。
宴席後,謝汐樓死皮賴臉跟着陸回到了他的房間,似乎有話要說,猶猶豫豫,不知如何開口。
陸回桌上堆着剛收到的公文,看了半頁後無奈擱下:“你沒錢了?”
謝汐樓一愣:“不是啊。”
“人參吃完了?”
“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