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謝汐樓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退後幾步左看右看,确認是不是走錯了院子。
離開時還空曠的院子此刻滿滿當當,院子上方新搭了天棚遮陽,天棚下大小不一的箱子盒子堆積成山,隻看外表便價值不菲,也不知裝了什麼珍奇玩意。
謝汐樓随手取了一個雕花木盒,打開後是一支百年老參,又取一玉盒,其中放着一瓶封了蠟的丹藥,不知是治什麼病的。
這些竟都是範統贈予她的名貴補品。
盒子山旁另有一張軟榻,陸回半靠着鴛鴦靠枕看一旁的紙鎮點茶,唇角有淡淡笑意。
紙鎮面上苦大仇深,手中茶筅如殺人工具,擊拂茶水的動作像是對着敵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表面茶沫似乎都染上血色。
氣氛明顯古怪。
謝汐樓小心翼翼走到桌案另一邊跪坐下,将帷帽取下裙擺放好,東瞅瞅西看看,咬死不開口。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明明什麼都沒做,看到陸回卻莫名感覺心虛。
紙鎮将點好的茶遞給陸回,陸回指着對面的謝汐樓:“給她,她剛跑了那麼一大圈,想必該渴了。”
謝汐樓看着茶展中那一坨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玩意,眼一閉嘴一張,将茶水灌進喉嚨,末了不忘用衣袖抹了下嘴唇,贊道:“好茶。”
陸回冷笑:“世家小姐,這般粗魯。”
謝汐樓讨好地笑:“商賈小戶,貴人海涵。”
陸回盯着她,心中那丁點郁氣逐漸散去,莫名覺得有幾分可笑。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和一個小娘子置氣?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陸回坐直幾分,捏了捏鼻梁:“病沒好透就到處跑,可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了?”
謝汐樓在範府内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也沒想瞞着他,聞言并不震驚:“算是吧,就差華京的消息,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陸回盯着她:“你可曾想過,華京的消息如果和你所料的相差甚遠,又該如何收場?”
謝汐樓眨眨眼,一臉無辜相:“何需收場?我又不領官職,不過是幫步思文的忙,賺點小錢罷了。我巴不得真相與我所推演的相差甚遠,兇手不是我想的那人,那十兩黃金不要也罷。”
釜中水沸,謝汐樓搶過紙鎮手中的工具,另取了些茶末置于茶盞中,沖水成膏,再邊注水邊茶筅拂動,形成沫浡。
廣袖滑落,露出半截如雪皓腕,她微微垂頭,認真而專注。
陸回看着她點茶,從茶湯清澈到逐漸成粥,目光不受控制地彙集到她的臉上。
謝汐樓沒有察覺,放下茶筅,将茶盞推到陸回面前:“請殿下品鑒。”
她的點茶手藝極為普通,勝在受過宮中尚宮們的教習,動作雅緻姿态優美,頗有幾分魅惑人的本事。
陸回沒有動作,淡淡道:“說吧,何事求我。”
謝汐樓咬着嘴唇,輕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求殿下解惑。”
茶香濃郁,熱氣氤氲,陸回轉着拇指上的扳指,沒有說話。
謝汐樓繼續說:“我不知如何做才是對的。我雖與那人相識不久,但她待我真心好……我不知該如何做……或許說出來對所有人都是最正确、最正義的,但我該如何呢……我會不會被困在自責中,無法掙脫……”
她說得磕磕絆絆,一如她混亂的思緒。
陸回淡淡道:“堂上為何反駁鄭治?若你不開口,這案子今日便能了結。那人與此案不會有任何瓜葛,沒有人會為了此案懲罰她。”
謝汐樓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