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治開門見山,态度謙和,讓謝汐樓頗為受用。她想起來時虞三娘說的話,試探問道:“可是益州城内最近發現的那兩具裸屍?”
鄭治震驚:“你怎麼知道——”他的聲音卡在喉頭,想到了剛剛還在屋内的虞三娘,無奈笑笑,“定是虞三娘告訴你的。這事兒極為隐蔽,卻瞞不過春意濃。”
青樓楚館一向是各路消息的聚集地,虞三娘作為春意濃的老鸨,知曉此事并不奇怪。
“鄭兄可知謝某的規矩?”
鄭治看了眼一旁的步思文,見他一臉茫然,詢問道:“請謝兄賜教。”
謝汐樓擡起手腕,搓了搓手指:“謝某不挑案子,但要收錢。不知益州城是否願意提供此案的賞金?”
“謝兄的意思是,若無賞金你便不幫忙?”
“是。”
鄭治拍了下桌子,桌上茶盞被震得清脆作響。他深吸一口氣,平複急促呼吸:“謝兄怎可說出這種話!人命關天的事,怎可用金錢衡量?”
謝汐樓見多了鄭治這種人,闆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痛。
“鄭兄既然知道案件詳情,想必是官府中人。既是官府中人,朝廷難道不發俸祿?你辦案,朝廷付你報酬,為何到了我這,就成了‘人命關天’,‘不能用金錢衡量’這種冠冕堂皇的鬼話?”
鄭治眉頭緊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眼看着倆人要吵起來,步思文忙不疊開口勸架:“此事是我的錯,隻同表哥介紹了謝兄的聰明才智,忘記說謝兄的要求。這樣吧,既然錯誤在我,謝兄的酬勞由我來支付可好?”
謝汐樓挑眉,笑着望向他:“步兄準備出多少?”
步思文遲疑開口:“趙員外給的賞金是百兩黃金,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先付十兩黃金可行?”
十兩黃金于尋常百姓而言并不是個小數目,可供五口之家一年溫飽,步思文說得輕巧,仿佛隻是一件外袍的錢。
謝汐樓恍然大悟:“你和遼東步家是什麼關系?”
“步家當家人是我祖父的兄長的長子,也是表哥的外祖的弟弟的長子。”
謝汐樓試探詢問:“在靈州城時聽你提過,你要參加今年青岩書院的遴選?青岩書院制度古闆嚴苛,遵循百年前商人子不可進山讀書的規矩,你可知曉?”
步思文點頭:“知曉的。百年前商人地位比現在還要低微,商人子不可入書院讀書不可入朝為官。曾祖父為了讓步家的路走的更順遂,不讓我的祖父與鄭兄的祖父沾手家中生意,這樣他們的後輩便可入朝,幫扶家族。到我與表哥這一代,算是洗掉了商人的标記。”步思文拍了下腦袋,懊惱道,“謝兄,此事容後再議,此時最重要的就是破了眼前這樁殺人案!”
自靈州城案子了解,步思文對破案産生興趣。他興緻勃勃望向謝汐樓,眼神中滿是渴望。謝汐樓想起玉佩在靈州的變化,答應了下來。
“那就請鄭兄講一下案子的情況吧。”
破案要緊人命關天,鄭治雖不滿意謝汐樓的說辭,還是按耐怒火,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平息心緒。
“半個月前,城中一戶人家娶親,新郎官敬酒途中失蹤,次日清晨被人發現赤身裸體躺在城郊範氏學堂的門口。五日前,花魁遊船選婿,混亂中上官家嫡長子不見了蹤影,幾個時辰後,巡夜更夫在衙門門口發現一具裸屍,經過确認,正是失蹤的上官靖。”
“兩具屍體死法相同,均為被迷暈後,一刀切斷咽喉緻死。兩具屍體被發現時,渾身赤裸,□□被割下,至今沒有尋到。發現屍體的地方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證據”
步思文正在喝茶,聽到這話嗆了口茶水拼命咳嗽。鄭治很是奇怪:“怎麼了?”
步思文瞥向謝汐樓,見她神色坦蕩未有異常,倒襯得他想得太多。他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尴尬:“沒事,隻是同為男人,感覺這兇手太過殘忍。”
鄭治贊同:“是,屍體上沒有被折磨過的痕迹,卻在……被如此羞辱,着實奇怪。我曾懷疑此事與宮中有關,對益州城中的公公們走訪排查,可惜一無所獲。”
步思文奇怪道:“公公們?公公們為何會在益州?”
謝汐樓解釋道:“宮中太監們上了年紀或者生了惡疾會被驅逐出宮。有權有勢的早就在宮外安置家産出宮後頤養天年,更多的太監沒攢下多少财産,隻能拖着殘破的身子苟延殘喘。”
最多的人根本活不到出宮那日。
她垂下眼睫,将沒說完的半句話咽到肚中。鄭治看她一眼,繼續往下說:“謝兄說的沒錯。近些年,城中共有三個公公,其中一個去年寒冬凍死街頭,一個在城中開了家首飾鋪子,還有一個下落不明。開首飾店的這人瘸了一條腿,怕是殺不了人。”
“沒多久第二具屍體出現,官府試着找出二人之間的關聯。兩位死者雖算不上惡貫滿盈,但都是益州城中大戶人家纨绔子弟,幹了不少人憎狗惡的事,共同的仇家不少,隻是這些仇恨遠不到要殺人洩憤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