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
趙烽烙的屍首被帶回了繁城,大周的百姓都知道,趙烽烙二殿下是為國戰死的英雄。
一場大戰,剩下的士兵寥寥無幾,但趙罡曾派出去的親兵回來了八成。
宮内,趙罡的寝殿,他剛讓有了身孕的正妃歇下,自己獨自出了門。
“三殿下。”親兵中為首的一人前來。
“那日戰場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等聽完親兵的到來,趙罡閉眼仰着頭。半晌,他睜開眼望着被厚雲遮蔽的夜空:“他自己扛不住,這是他的命。你先下去吧。”
“是。”
殿外空無一人,夜裡巡視的侍從還未到來。
“趙烽烙啊趙烽烙,我隻是想讓你吃點苦頭,讓你日後沒辦法再打赢我,但我沒想要你的命。”
趙罡抹了一把臉:“怪你自己。”
錦昭二十三年,乾錦帝因喪子,遲遲未從悲痛中走出。
“陛下,一年前那場戰役,軍營損失太大,我等急需擴充軍隊。還請陛下準許,讓這幾年民間的充軍再提高原來的五成。”
乾錦帝不想把力氣用在這些小事上,他擺了擺手,對兵部尚書道:“不必過問朕,你看着辦吧。”
趙罡見狀,上前道:“父皇,兒臣願同尚書大人一道。以往比試兒臣雖不敵靖衡王,但武藝不差,兒臣望父皇準許,到軍中當差。”
“你?”乾錦帝擡起頭看了他一會,“你幫尚書大人就行了,軍中當差就免了。”
“為何?父皇,兒臣不比靖衡王差多少,在您眼裡,我就這麼不如他嗎?”
乾錦帝冷冷道:“你哪裡都不如他。”
趙罡緊緊握着手,終于把心裡的疑問問出來:“因為母妃?”
哐!乾錦帝一掌排在桌上:“你給朕滾出去!”
趙罡退下,他回望靜心殿的大門:“父皇,我會坐到那裡。”
錦昭二十八年,秋日。
“尚書大人,這調令還你。”
兵部尚書接過趙罡遞來的牌子,感激道:“這次多虧三殿下,不然今年擴充恐怕還真是難以持續,老臣說不定也要挨陛下的罰了。”
趙罡儒雅一笑:“大人言重,一切為大周,談什麼你我。這樣說來,我還要多謝大人。”
兵書尚書沒明白:“殿下有什麼要謝老臣的?”
“此次代大人南下一巡,收獲頗多。”
不等兵部尚書接着弄明白是什麼事情,趙罡已經先行離開了。
軍營,林茂生穿過幾處将士訓練的地方,在馬蹄踏落的聲音裡,被人帶到主帳。
“大人,林丞相來了。”
陸玦還沒來得及起身,林茂生就從帳外走了進來。
“茂生,你怎麼突然來了?”
“陸兄,你是不是把調令給三殿下了?”林茂生神色嚴肅,等着陸玦的回答。
“對,我給了……”
“陸玦你糊塗啊!你怎麼可以把這個給他?調令能集結多少兵馬你不知道嗎?”
陸玦自己本來再清楚不過,這下接連兩問,真是糊塗了。
“茂生你在說什麼?三殿下南下協助充軍一事,有調令在,一切都好辦很多,各地軍營可以直接聽從他的調遣無需層層上報。”
林茂生重重歎了口氣:“陸兄,我之前就與說過,三殿下這兩年……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在他南下之前,兵部尚書大人已經把他手上的那份調令給他了。”
“什麼?這……”陸玦慌了神,“他沒告訴我。茂生,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林茂生擰着眉:“兩天前,去找尚書大人的時候忽然提到的。隻是三殿下已經把尚書大人的調令還回去了,你的呢?”
“還沒有。”陸玦喃喃道。
他緩步走到桌邊,撐住桌角揉了揉眉心:“茂生,三殿下他……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他不會的。”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應該最是清楚。”林茂生反駁了一句。
離開前,林茂生說了最後一句話:“陸兄,你還是找他把調令拿回來吧,我先去趟宮裡。”
——
“父皇,你告訴我,你說你沒有!”淚水已經從趙奕明的眼中滴落。
他仍然記得宮變的那天,自己和母後被守在殿中,外面四處都是奔逐和打殺聲。他躲在母後的懷裡,母後隻是安慰他,讓他别害怕。
但是那時的母後,自己也在流淚。
明德帝張着嘴,艱難吐出一個字:“朕……”
他奮力伸出顫栗的手,直到握住趙奕明的手腕,才像是找到一粒定心丸:“不是,不是……”
“陛下。”
十多年前的事情,無論别人怎麼說,都已經過去了。但是林季安想弄明白最後一件事,他終于再次看向龍椅:“我父親,後悔過嗎,與陛下相識一場。”
——
靜心殿裡,乾錦帝看着兵書尚書呈上來的折子,難得給了趙罡肯定的話:“這件事完成的不錯,沒其他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趙罡直起身子:“父皇,你不想直到兒臣是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内辦到的嗎?”
“這個日後再說。”乾錦帝放下手裡的東西,又在桌上重新拿起另一本折子,“朕與太子等會還有要事要談。”
趙罡笑了一聲,但沒有出去。
“你笑什麼?”
“兒臣在笑自己,這麼多年了在父皇面前還是還是一點用都沒有。兒臣記得靖衡王還在時,父皇從沒讓他回避過。”眼中的冷意愈發肆意,趙罡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乾錦帝桌前。
“還是說您從來都沒有将我當成一個兒子?父皇,我隻是您憎恨的女人生下來的礙眼的賤種,我沒說錯吧?”
啪!
清脆一聲,乾錦帝猛地起身,狠狠扇了趙罡一巴掌。他的胸口不斷起伏,指着趙罡說不出話來。
“這是被我說中了吧。”趙罡伸手摸了摸剛剛被打的地方,一片火辣,感受到口腔裡的腥味,這力道還真沒收着,看來是戳到心窩子了。
乾錦帝猛推了趙罡一把:“趙罡,你給朕滾出去,朕便當今日不曾見過你!”
一個趔趄,趙罡穩住了步子,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如同嫌棄般拍了拍方才被乾錦帝推過的地方:“父皇,您很厭棄我,從小就沒拿正眼瞧過我。每次把幾個皇子叫上連帶我一起,隻是擔心背後有人議論您。無論我在您面前做得如何,始終都比不上太子和靖衡王,甚至連老四都比不上吧。您說吧,我是廢物,我是賤種,讓我親耳聽到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