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林季安在翻看書冊的時候就發現這件布坊不僅僅是在江甯為龍頭,甚至放眼整個大周甚至都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若不是因為這場大旱,現在他能看見的興許是相當宏大的織布場面。
坊主對林季安的話感到有些驚訝,疑惑回道:“找是可以找到,隻不過不知林大人需要他們……”
林季安淡然道:“讓他們回來織布。”
仿佛聽到什麼玩笑話,坊主看了看四周蒼涼的景象,無奈搖頭:“林大人莫不是在說笑罷,您看我這地方,還如何請得起他們回來?且不說請不請得起,就是我這裡剩下的絲織布匹,也用不到那些人了。”
布坊的待客處,坊主剛準備為林季安倒上杯水就被制止。
林季安接着剛才的話:“要他們回來并非在這裡進行織布,而是需要坊主與他們到别處去,不知坊主是否願意以此來推動江甯眼下這種停滞的狀況。”
坊主停下的手中的動作看着林季安,等候着他的下文。要知道江甯是她的故土,要是能做些什麼緩和這樣的局面,也是一樁美談。
這間布坊因為往前數十年的長期興盛,又被民間稱為金衣坊。來這裡拜師學藝請教技藝的人不勝其數,因為金衣坊又是常常将布匹上供于宮中,所以大多數紡織業從業者都以與這裡交易為榮。
林季安想這布坊雖是因其他原因無法運作,但技藝卻不曾丢失。
“坊主,這邊水源匮乏,絲織難進行。若是你帶人前去阮水跟那邊的布坊合作,所得錢兩用于江甯買賣,一點一點活絡起來,從而調動其他生意,那麼三月内,江甯的情況會好轉不少。”
坊主了然:“林大人,您所說的我明白了。并非我不願去阮水,而是我一個婦人家,手中握着的隻有我這布坊的技藝,若在那邊盡數傳開,恐怕日後能做到上乘絲織布匹的就不僅僅隻有我這裡了。”
林季安知曉她心中的惆怅,笑道:“這點坊主不必擔心,我們過去并非教他們技藝。”
坊主怔了怔:“那是……?”
“是做交易。”林季安看向她。
“之所以會問坊主能否找回以前的人,是因為要由我們自己人來承接關鍵的工序。我們隻要做好自己手上的東西,其餘的就交給阮水的布坊來,保證他們布匹的質感提升即可,無需告訴他們是如何完成的。”
坊主有些猶豫:“這樣的話他們會願意請我們?畢竟對他們自己的布坊來說學不到什麼。”
林季安望向這件屋子角落已經落灰的紡車:“我沒記錯的話還有一家常給宮中上供布匹的布坊是在蜀地,坊主應該熟悉。”
後者點點頭:“是,叫做雲縷坊,此前去宮裡時偶有遇到。”
“從去年起宮裡的布匹就有差不多八成是出自他們,可以說是斷了不少布坊的出路,那如果坊主願助他們一臂之力,想來是格外歡迎的。哪怕學不到技藝,至少可以提升他們的名聲。等江甯恢複如常,金衣坊還是原來的金衣坊,屆時坊主便可與他們有進一步的合作。”
坊主抵着下巴思考林季安所說的話,對她目前而言确實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管是自己這布坊還是江甯的情況都照顧到了。
過了一會,她擡頭看向林季安:“林大人,我可以去阮水,隻是不知阮水那邊是否有這個意願?”
林季安莞爾,帶着十足的把握:“坊主這些天召集人手就好,其餘的就交給我便可。”
阮水河流交錯,水源在那邊是最不缺的。當晚,林季安便派人快馬加鞭前往阮水縣衙,告知了他們縣令這一事。
除了繁城及四周縣城的縣令位列七品,其餘地方的縣令皆為八品官員。哪怕一個七品縣令來此,阮水縣令也得恭恭敬敬前來相迎,更别說既是身為縣令,而且還是朝中從五品官員的林季安了。
阮水縣令接到林季安的來信,當即同意了關于布坊一事的提議,也安排好了阮水最大的布坊。
這其中雖是有一點來自從五品的官員的壓力,但更多的是因為阮水的現狀。阮水地靈,相比五蘅要好上不少,但偏偏就是在人傑方面還差那麼一點。若有江甯布坊的技藝相助,那也許會有一個新的契機。
除此之外,林季安還在中提到了另一件事,他希望阮水和江甯之間的河流可以挖通一條。不出意外,這被阮水縣令婉言回絕了,但他允諾可以給江甯運水。
“林大人,這個算挖渠引水了吧,大工程啊,還要上報朝廷。不管是誰都會拒絕的,你怎麼就問上他了?”趙奕明跟林季安一起看着阮水縣令的回信,不敢相信林季安會直接與他說這樣的大事,在自己看來都有些莽撞,更别說林季安會直接提。
看完信後林季安面不改色把信放好,也沒有一絲遺憾的樣子:“他拒絕就對了。”
趙奕明愣神:“啊?”
林季安勾起嘴角,晃了晃手中的信箋:“我想要的是僅僅是運水,可長途運水極為困難,需要耗不少人力物力。擔心阮水縣令不會同意,隻能委屈一下讓他‘退而求其次’。”
趙奕明頓時領悟林季安的用意,原來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次”。
看着他的樣子,趙奕明忍不住搖頭拍手叫好:“林大人啊林大人,你可能沒意識到,你現在的樣子,跟陸琰簡直是如出一轍……”
“嗯?”林季安收起了嘴角,卻收不起眼中的笑意,“有這回事嗎?”
“太有了。”
這幾天江甯民情的收集都是趙奕明親自去做的,他隐瞞了自己的身份,除了宮裡來的人,這邊的百姓包括當地官府原本的兵衛都以為他是林季安身邊的一個手下。
“不過林大人,現在運水來是準備動土了麼?”先前趙奕明打聽到有部分江甯的百姓準備重新松動一小片土地播種,但擔心有人會不同意,畢竟現在的水實在緊缺。
林季安點了點頭:“對,不過隻有一部分用于此。”
趙奕明抿着嘴想着:“吃喝用,除了這些還能做什麼?”
“殿下可還記得江甯的瓷窯?瓷窯燒瓷,需以水化土。”
“林大人還想重啟瓷窯?”
“嗯。”林季安給趙奕明解釋道:“光靠布坊出力還不夠,江甯偌大,活絡起買賣還得靠其他有力的渠道一起。這邊的瓷窯雖不是供至宮裡的常客,但品質也是上等,先興起這一行,我想會容易一些。”
趙奕明聽得入了迷:“太厲害了,要是我能有林大人一般的頭腦,父皇也不會天天讓我去讀這個看那個的。林大人,教教我吧。”
林季安笑道:“殿下需要學的是懂得用人治國,術業有專攻,這些交給我等就好。”
自從阮水縣令回信之後,江甯也在不知不覺中緩慢出現了一絲生機。
布坊坊主在江甯自有一批人手,無論是在絲織還是在布匹的運輸,用到的皆為江甯人。瓷窯那邊也慢慢有了起色,各類瓷器的買賣似乎再次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