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月去找吳青道别,并不在房間。
洛真手機來了電話,轉眼也去了外面。
偌大的病房裡,童俏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窗台前,不知在看什麼,臉上的表情怔怔的,襯得背影格外單薄寂寥。月色凄清寒涼,赫然間一股冷風灌進脖子,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思緒終于清醒了一點。
她轉過身,朝着門口走去。
門外走廊盡頭,洛真壓低嗓音和什麼人通電話,素來不苟言笑的女人眉眼間淺淺泛起溫柔的笑,不用想也知道,這電話是甯柔打來的。
童俏看着這一幕,莫名又有些失神。
她又想起洛白月。
洛白月也總愛在她加班的時候給她打電話,隔着冰冷的屏幕,女孩含着睡意的聲音柔軟慵懶,問她什麼時候下班,說等她等的困了。她叫洛白月先睡,洛白月嘴上答應,到家時客廳卻永遠亮着燈,是洛白月在沙發上等她。
她嘴上訓她,說她不該等,心裡其實很受用。誰不想被人時刻惦記、時刻記挂呢。
大小姐挨了罵,生悶氣進了被窩不理人,等她洗完澡出來,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怕她不高興,還小心翼翼的跟她解釋為什麼要等她,“你最近好忙,晚上回來的晚,早上又走的早,我想等你,想跟你說會兒話。”說完,就像隻小狗似的乖乖往她身上黏,委委屈屈的控訴她,“你剛才好兇。”
于是,她的心就軟了。雖然本來也沒真的生氣。
她心甘情願跟着洛白月上了床。沒耐心的小狗,到了床上就暴露本性,話沒說兩句就抱着她的腰親上來了,手也不老實,這裡摸摸那裡揉揉,非把她弄哭不可。等把她吃幹抹淨,又搖着尾巴朝她撒嬌,小狗眼亮晶晶的望着她,語調軟軟的問,“我今天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童俏?”
怎麼會不想呢?
接完她的電話,她立刻丢掉工作回家了。
回憶太美好,過去兩年的經曆就像一場夢一樣。
她們真的分手了嗎?
洛白月以前等她,以後也會等另一個人嗎?
也會抱着那個人一遍遍的傾訴思念嗎?
光是想象一下這畫面,心就隐隐作痛了。
不遠處,洛真打完電話,收起手機正往回走。
童俏回過神,立刻迎上前,喊了句‘洛真姐’。
她還是沒忍住,向洛真打聽了洛白月和周航的事。
“戀愛?沒那麼快。這小子在宴會上對月月一見鐘情,現在應該還在追求階段。他腦子倒靈活,知道月月喜歡珠寶,就總拿這個引她。好在人還靠得住,不然我也不會讓月月跟他見面,如果月月看得上他,也算是一段不錯的姻緣。”
周家世代做珠寶生意,而洛白月這麼多年來唯一沒變過的愛好就是收藏各種各樣的漂亮珠寶。
難怪周航能吸引她。
這就是她堅持分手的原因嗎?
她遇到一個懂她喜好、和她志趣相投、不需要犧牲時間換取金錢就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支持她實現珠寶自由的人。
走廊的燈明明滅滅,四周一切景象都被籠罩在昏沉的夜色中。童俏杵在原地,想說些什麼,心口卻一陣麻木的空落。
她想起洛白月,想起那個從沒見過的周航,想起兩人明天又要見面,内心再怎麼痛苦憤怒,卻什麼也做不了。
富家子和千金女,至少在物質條件上,他們是匹配的。不像她,每個月拼死拼活加班掙錢,到頭來工資就隻夠洛白月買一對鑽石耳墜。
她拿什麼去跟周航争?
她沒有一點底氣——
在洛白月那麼強硬的要跟她分手、洛真和沈如眉又那麼認可周航的情況下。
可怎麼又那麼不甘心?
腦海中反反複複浮沉叫嚣的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洛白月搶回來。
哄也好,騙也好,用任何肮髒下作的手段都好,隻要能把她留在她身邊。
理智一點點消散,她敏感的察覺出自己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
當下最好什麼都不要做,她這樣告訴自己。可下一秒看到洛白月從樓梯拐角走上來,内心所有理性警告的話語全都失了效。她忘了一切,聽不見周圍的聲音,眼裡隻有那個兩年來無數個夜晚在她的小出租房裡等她回家的女孩——
她走到洛白月面前,直接抱住了對方。
這擁抱來得太突然。
洛白月愣在當場,昏暗的角落裡,臉頰飛速的染上一層薄紅。
她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人,可對方抱的太緊,雙手死死摟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兩個人揉在一起似的。
太親密了。
朋友也沒有這麼抱的。
洛白月壓抑着氣息喘了喘,在童俏近似禁锢的雙臂裡小幅度的掙紮,“童俏,你瘋啦!”
童俏卻再度收緊手臂,下巴也擱上她的肩,将她擁得更緊,“洛白月,你到底想我怎麼做?”
“說什麼呢?”洛白月聽着糊塗,見掙也掙不開,幹脆就不動了,她無奈的歎口氣,綿軟的嗓音在風中低低的響起,“姐姐還在呢…”
“你怕嗎?”童俏将唇貼上她的耳側,語氣暧昧的問道,“我當着她的面親你會怎麼樣?”說完,微微轉過頭,吐着熱息的唇一寸寸逼近,仿佛下一秒真的會有一個吻落下。
洛白月臉徹底紅了。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童俏。
兩人剛在一起時,她臉皮太薄,不好意思在家人面前承認戀情,便暫時選擇了隐瞞。半年後童俏給了她工資卡,她想既然關系穩定了,向家裡坦白也沒什麼不好,可這時童俏又不願意了。童俏總說等等、再等等,這一等就是一年半,到分手,也沒有人知道兩人這段隐秘的戀愛。
當初那麼不情願公開,現在又…
洛白月抿緊唇,克制着胸膛劇烈的震動和不知從何而起的緊張情緒,驚慌的轉開臉,“别…”
童俏真的停下了。
手卻不肯放開,仍環在她的腰上。
“洛白月,你等等我。”
耳畔傳來童俏說話的聲音,語氣低微,似在哀求。耳蝸、耳垂、頸側,全是她呼吸時灑下的熱氣,而那處皮膚又那樣敏感,隻泛起些微癢意,就讓洛白月難以忍受,身體過電一般輕輕顫栗。
“等、等你什麼?”她咬着下唇,難耐的問。
童俏又不說話了。
洛白月問的對,等什麼呢?
等她成長?等她一步步往上爬?等她成為真正的有錢人賺更多的錢給她花,讓她不用在意價格想買什麼珠寶就買什麼珠寶?
可她憑什麼要求洛白月等她呢?
簡單的一個‘等’字,代價是她将投入更多精力在工作上,她會越來越忙,更加給不了洛白月想要的陪伴。而眼下,已經有人能為對方提供她所不能提供的一切了。
她還是松開了手。
洛白月慌忙中後退兩步,迅速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