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夫君你今日做了一回探子,又順便仗義一回,再然後把把衣服給弄破,把蔬菜瓜果也帶了回來?”鳳宜閣内,淩挽馥搖着小折扇好笑地大量着衣服被撕破,上面東一塊,西一塊挂着不知名的菜葉,玄色雲紋鞋面被踩髒,依舊能坐在那雲淡風輕品着茶的闫楚禛。
“少爺可是盯了好幾天,今日總算把近期在設點鬧事的團夥當場捕捉,不枉費少爺的辛苦。”阿豎主動開口為闫楚禛辯護。半刻鐘前,他跟着闫楚禛一頓忙乎,等事情都擺平後,才發現身上此等狀況,回府似乎有點丢人。“少夫人你也知道,老太太身子不好,我母親見到少爺這般,難免會在老太太面前唠叨上幾句,說不定會惹起老太太擔心,那就不好。”
“所以就選擇了來我這?聰明。”淩挽馥秀眉一擡,朝着闫楚禛戲谑一笑。今日是十五,是淩挽馥回鳳宜閣盤賬的日子,闫楚禛熟知淩挽馥的習慣,知道此時過來必然能找到人。
阿豎尴尬地撓撓頭,默認了淩挽馥的說法。少爺教導的,在自家媳婦面前,再醜也不算丢臉。
“你去找羅叔要身感覺的衣服換了,老太太會擔心,阿蘭也會操心的。”
淩挽馥命人送來清水給闫楚禛淨臉,又在臨月居找來了一套衣裳給他換上。兩人成親後,鳳宜閣就會備有闫楚禛的一些常用之物。臨月居有他的衣裳,彩藝樓裡有他喜歡的茶葉,就如闫府的問渠樓裡會有她的算盤一樣。檢查了傷口,沒有發現傷及筋骨的迹象,應該就是隻有些皮外傷。為報複闫楚禛已不記得是第幾次的亂來,淩挽馥上藥的手法可是一點都不見溫柔。
“夫君可有話要說?”
知道她所說為何,闫楚禛難得地躲開了淩挽馥逼近的美人臉,虛咳幾下,支吾了一句:“情況特殊,下不為例。”
“夫君,年少時,母親曾教導我。聰明的女子可不能輕易相信男子的話。夫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接過淩挽馥手上的藥放下,另一隻手順手将人一帶。兩人本就靠得近,闫楚禛輕而易舉地就将淩挽馥拉入懷裡圈住。低頭貼近她耳側,溫熱的氣息伴随着低沉嗓音緩慢傳入,“在理,但是我除外。”
少來,耳邊癢癢,淩挽馥意欲推開,可是闫楚禛圈得牢靠。不疼,還很舒服。闫楚禛再恐怖樣子回來的時候,她都見識過,這句下不為例,可以說是他少數的無法兌現的承諾。當然,淩挽馥也斷然不會覺得闫相爺是個腦子一熱,帶着滿腔熱血向前沖以身殉道的傻瓜。不打無準備之戰,不做無畏的犧牲,不僅是淩挽馥的經商之道,還是闫楚禛為官之要義。
“你可知道平日是誰接觸銀兩最多?”
“三百六十行,每日的衣食住行都離不開銀兩交易。要說接觸銀兩多少,着實難選出一二,可是我知道,倘若說誰最熟知銀兩之事,必然是各大錢莊的掌櫃們。”
百姓每日所得多為維持生計的小錢,是不需要跑到錢莊,能在錢莊設立戶頭的幾乎都是商戶。商戶買賣遍及天下,隻要是有利可謀之處,他們的足迹便可踏遍南北。長遠距離做生意就得涉及如何交付銀兩的問題,商人們一般會選擇将笨重的現銀到錢莊兌換成銀票便于攜帶。另一方面,銀錠因發行年份、使用磨損等原因,會産生重量的差異。錢莊不管是收、支、還是彙兌都需要識别差異,盡可能地保證等額交易。
“錢莊的掌櫃每日過手的銀兩無法估量,他們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手感估計比秤還要好使。毫不誇張地說,一些老掌櫃,隻要用手掂量掂量,就可以知道那銀子是否缺損。”
“竟然如此神奇,不知掌櫃們的話在百姓心中可信度如何?”
“一點都不誇張,可惜我本事不足,偷偷女扮男裝去錢莊做學徒,都沒學成此等技藝,恐怕還是因為賺的銀子不夠。”淩挽馥惋惜地瞧着自己的手,恨自己怎麼不争氣,明明算盤打得飛溜,為何就那點銀錠的差異都沒辦法掂量出來。“等等,你剛剛說甚?你問掌櫃?你該不會是?”
“我想請他們幫個忙?”闫楚禛點了點頭。官府回收□□進度慢,除了工作流程的不足之處,最大的問題是現場能快速完成辨認真僞銀兩的人員僅僅依靠一兩個戶部的官員,太少。要是能請京中錢莊的掌櫃出山坐鎮,想必工作能快速開展。
“錢莊會放貸收高利,對于将銀子存于錢莊的人,也會釋放利錢。百姓對錢莊可謂又愛又恨,可是他們關于掌櫃對銀兩辨認是從不懷疑的。隻是,要說服那群家夥,不容易。”
“對我無信心?”
淩挽馥翻轉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經心地道:“羅叔倒是有相熟的掌櫃,你去的時候可以帶上羅威,他平日跟着羅叔打理外面的事,剛好可以給你做做跑腿。倘若夫君你能順利說服那群老家夥,我就給夫君你獎勵五十兩。”
“一言為定,又要夫人你破費。”為公平,夫妻兩人還叫來了四月和阿豎作為賭注的見證人,當面簽字畫押。
“少夫人你又何必為了我哥哥做這般明知道會輸的打賭,這不是有意跟銀子過不去嗎?”四月着實想不到淩挽馥會讓自家哥哥跟着幫忙此事,他那點小本事不會給大少爺帶來麻煩吧?那點銀子哪裡是打賭輸的銀子,分明就是賠償。
“無妨,你可不要小瞧了羅威。”闫楚禛已非當日回京的落魄的闫家大少爺,京中百姓不一定都認識他的臉,但是幾乎京中人都認識這位新帝重臣的名字。他手段狠毒,卻也願意站在百姓前面為他們撐起一片晴空。今日的闫楚禛,哪怕得不到全大虞的支持,可要他開口争取幾個掌櫃過來臨時幫忙,淩挽馥覺得是沒有問題的。羅威是羅伍的兒子,打小酒跟着羅伍身邊耳濡目染地學着打理各種雜事。闫楚禛身邊小厮不夠,羅伍也曾在她面前提及希望兒子能多學些事務。此時不正好,一舉兩得。
請求掌櫃幫忙之事比夫妻二人所想還要順利,羅威的機靈輔助,闫楚禛身份加持,加上□□的流入對錢莊的生意也造成了影響。掌櫃們不得不花更多時間去辨别提防。有了共同的敵人,聯盟自然容易達成。多增幾張案桌,擺上筆墨紙,掌櫃們自帶的算盤等,支援隊伍火速上崗。
晨曦微光,城門剛開,送信的馬兒拖着疲憊的步伐,搖着尾巴無力地背着第一縷的晨光步入城中,路過尚在準備開門的小攤販門前,經過還未迎來忙碌的官府設點,走向皇城。又是一封來自南诏的信。寶泰帝都不用打開,幾乎就能猜到其中的内容。和角落的信框躺着的那堆一樣,千變一律的内容,不是赤沙陳述他對未來妻子的愛慕,就是南诏國王如何表示對公主到來歡迎,寶泰帝甚至懷疑宵元錦那句話或許是真的,南诏皇族找了一個精通漢語的文人,天天不斷地變着花樣給大虞來信。随着此類來信越發頻繁,南诏迎親隊伍距離京的距離也就不遠了。與南诏國的積極相反的是,朝中為靈珈公主籌備婚事的節奏則顯得尤為緩慢。選定的吉日一而再地被否定,禮制的各種事宜也遲遲未能敲定。寶泰帝的意思再是明了不過,他并不贊同此次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