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崇光帝下今後太子妃是如何臉色煞白地離開宴席的,闫楚禛沒有心思去看,向聖上請求告辭便不顧宴席是否已經結束,拉着淩挽馥就回去了。
闫府宿石居内,闫楚禛手持着用絲帕包着的冰塊,一點點小心地給淩挽馥冷敷着臉。筠碧公主手上是塗抹着丹寇的長指甲,下手又重。一個耳光下來,淩挽馥的臉當場就紅腫了一大片,細看之下,似乎還有被指甲劃傷的痕迹。不知是冰塊太冰,還是觸碰到了臉上的劃痕,淩挽馥輕微地顫了一下,闫楚禛的胸口便有了不适,如無形之中被人抽打。
“慘了,臉還是又紅又腫的,就應該一出宮門就讓人去找大夫過來瞧瞧。”四月瞧着淩挽馥的臉,又急又氣。少夫人幼時也有被罰,可是從來沒有被打過臉。二話不說就要打人,還說公主是天下閨閣女子的典範。都不知哪個說書先生說的鬼話,非得拆了他的台不可。
“就是臉腫了而已,明天就可以消了,哪裡還需要請大夫。”自回來府上,四月就在淩挽馥耳邊說個不停,臉還在赤辣辣地痛,不開口叫停四月,恐怕她第二天耳朵都要被吵得生疼。
“四月先别急,我記得櫃子裡還有玉露芙蓉膏,等冰敷完了,給少夫人塗上,第二天應到就能消腫了。”
“對哦,我怎麼就忘記了。還是阿蘭你聰明,我這就去拿。”
有那麼誇張嗎?玉露芙蓉膏可是用了好幾種珍貴藥材熬煮七七四十九天,加上等珍珠仔細研磨而成,具有良好收斂傷口,生肌美容的功效,一年都産不了幾盒。珍貴得很,她的臉不過是暫時未消腫,又不沒有很深的傷口,就用上玉露芙蓉了,是不是大驚小怪了。
“很疼?”見淩挽馥無力地歎着氣,闫楚禛以為弄疼了她,手下的力更為地輕柔了。
淩挽馥很想來一個潇灑優美的笑,回答他不疼,可是臉上紅腫未消,一開口,就牽扯到臉上的痛。她隻好放棄了逞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莫要亂動。”闫楚禛将她的臉重新固定,擦幹淨上面殘留的冰水,又仔細查看了一遍,确定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才拿起四月遞過來的芙蓉膏仔細地抹上,“安靜點,不要亂動,不要用手去摸,好好養上幾天。”
“很醜?”周遭幾人反應有點大,讓淩挽馥不得不好奇自己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拿起一旁的鏡子,對着燭光便查看了起來。鏡中的女子讓她想起了書中的鐘無豔,半邊臉紅紅的,白皙的肌膚上是五個清晰可見的手指印,塗抹在上面的藥膏反着油膩的光。即便她平日對容顔不會過多的關注,可畢竟生為女子,看到此番景象,要高興都似乎有點難。
“萬一養不好怎辦?”要是未曾出嫁,她是絕對不擔心自己的臉長得怎麼樣。可現在既然已經嫁人了,又是個有着此等姿色之人,自己臉上帶着個巴掌印站在他身邊,都覺得是對闫楚禛一身好皮囊的羞辱。
“那我就在臉上劃上幾道,馥兒要是不放心,由馥兒代勞也是不錯的選擇。你喜歡怎麼劃就怎麼劃。”闫楚禛不以為然地說道。她是他的妻,無論歲月如何蹉跎,他都不會欺她,棄她。自然的,也不會允許他人傷她毫毛,今日的痛,他必然會讨回來。
可淩挽馥說了,不用。小事一樁,還不需要他來出手,讨公道,她是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筠碧公主在宴席上的失言讓東宮受到了牽連,受到了聖上的譴責,她也被罰減了一半的封邑,心中不甘回到了定襄侯府,和驸馬沒說上幾句,又吵了起來,無端端被遷怒的驸馬爺一氣之下,讓人在書房裡鋪上床榻,一連好幾天都歇息在書房,兩人連面都不見上一回。直到那日的清晨,晨光微熙,定襄侯守門的小厮揉着惺忪的眼睛打開大門,清掃台階,見到一名女子手拿着小包袱坐在了台階之上。
女子年約十九,身着翠綠寬袖交領衫,下穿墨藍色襦裙,手挽披帛,從布料樣式來看,應該價值不菲,可惜的是衣裙上面有着大小不一的破洞,看樣子上似乎是被火燒破的。女子身邊除了一個衣着簡單的丫鬟,情況也類似,其餘未見其他仆人跟随。守門的小厮看不像是大富人家出來的,本不願理睬。
“勞煩小哥幫忙通傳一句,民婦是過來尋二公子的。”女子見小厮轉身要走,忙從懷裡掏出一枝金簪,好讓小厮能行個方便。
大虞建朝之初便留下組訓,即便是皇家的女兒,嫁為人婦,便為人媳婦。驸馬大多出生在公侯之家,大部分時候隻要在原有的府邸的基礎上進行擴建,新建适合公主和驸馬居住的地方即可,不另行立公主府。筠碧公主下嫁時候,也是遵守了祖訓,住在定襄侯府,與婆母她們居住的侯府原來的院落隻是一牆之隔。因而有婦人在侯府外找驸馬爺的消息第一時間也通過貼身的侍女口中傳給了筠碧公主。筠碧公主未見到驸馬爺,沒有多想,就提裙前往正廳。經侯夫人一詢問,方知婦人并非是來尋兒子那麼簡單,她是驸馬爺在外頭養的人。
筠碧公主一聽頓時覺得不可思議,她以千金之軀下嫁侯府,庇護整個侯府,驸馬爺竟然背着她在背後偷腥。尚未待筠碧公主想好如何把婦人扔出去找地方處置,婦人的話給她帶來了一輪更大的打擊,直接将她那本就淩亂的想法撕裂地體無完膚。
“賤身并非為了一己之欲才前來叨擾侯府的安甯,無奈昨夜院被賊人惦記。不僅院裡的錢财被偷,院子還被放火燒了。賤身孤身一人沒了并不可惜,但是二公子的骨肉可不能無辜就沒了。”
筠碧公主哪怕再有手段,都不得不打住了。在外以仁慈著稱的定襄侯絕對不會讓懷有自家骨肉的外室無端被趕走。不管是出于血脈考慮,還是侯府的名聲,侯夫人都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筠碧公主受了一肚子氣,立即命人去東宮求助太子,得到的太子的傳話:修身養性,莫要再生事端。她本就受罰,也不能去宮裡向崇光帝哭訴,隻能暫時忍下性子,眼睜睜地看着侯府把女子擡為姨娘,好吃好住的供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