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莫要沖動,此時再談戰事實為不妥。”自上回北朔與大虞一戰後,大虞将北疆防線做了大幅度的調整,将當年曾經跟随先帝征戰天下,以勇猛著稱的李虎将軍作為鎮守北疆的統帥,其副手就是在先前大戰中大敗北朔的闫遷。闫遷在北疆鎮守多年,他對北疆的熟悉往往能夠在軍事戰略上給李虎将軍提供有用的參考。不僅如此,崇光帝采納了端王對駐軍的改革建議。在以忠心大虞為前提下,北疆的駐軍的征兵不再僅僅停留在中原地區,逐步征用了北地人士,甚至改編了的北朔士兵。北方人士的加入,讓整個北疆駐守軍更能适應北疆的惡劣環境,戰鬥力比以往更加強大。相比而言,北朔的情況就不太好。北朔的王權是建立在多個部落聯盟的基礎上形成的,是部族之間的一種不穩定的政權結構。北朔的戰敗加上災荒,讓幾大部落蒙受損失,他們将所有的怨氣都投射到了當時主張發兵攻打大虞的北朔王身上。僅僅因為談判不成就再次舉兵,恐怕部落首領并不會答應。阿布郡王在對各方因素進行了一番分析後,覺得采取手下的建議,對關卡稅,可以接受減免,但是不能全免,在其他的條款上,可是适當增加,以便能盡可能減少損失。
“你們甘心?”想他們北朔也是北域大漠的雄鷹,她的曾祖曾橫掃北疆,勇奪大虞北方的三個州,乃一代霸主。到了他們,不僅戰場上敗給了國運一日不如一日的大虞,在大虞的多年籌備也在一步一步失去作用,還淪落到歸還城池,年歲朝貢,就連她最心愛的妹妹,他們最珍貴的明珠都要在那如活死人墓的地方蒙塵。所有的崩塌,都是源于闫楚禛,現他又再進一步,再次手伸到了關卡稅上。
心甘情願?又怎麼可能。隻是無奈能給他們的選擇本身就不多,此已經是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不論是金扇還是北朔,都是最合适的。不然的話,叔王不會早早就決定把王叔暗自送到京城。陳留王的到來,就是為了承擔所有的事情,以死挽救局面,助他們脫險。不采用,他真心想不出來他們還有什麼樣的籌碼去逼迫大虞讓步。
阿布郡王明白銀鏡公主的難受,他的堂姐是何等威風之人,身為女子,騎術射弓上面的造詣就是連北朔的勇士都甘拜下風的巾帼英雄,不然她也不會戴上銀面具上場殺敵。讓她一下子去接受,那是不可能的。既然總得要有一個人去愧對北朔子民,那麼就由他去吧。他不能上戰場,也無法以血殉道,那麼名聲,他還是可以舍棄的。
戰場上的硝煙轉移到談判的案桌之上,在攻與守的對弈中,能言善辯的闫楚禛再次逐漸掌握了主旋律。幾乎是連續日夜的談判後,雙方選擇了各自讓一步。朝貢金額依舊不便,關卡稅再減免兩成,而且同一商人來回憑借離開時候的通關文牒隻需要繳交一次的關卡稅。通關文牒換取的手續得以簡化,商人們花費在路上的時間和銀兩足足減少了一半以上。過路的商人可以自由根據自身情況,選擇是否聘用北朔的馬幫護送他們北上,北朔不得以此為借口加以阻攔。表面上看來,大虞從北朔獲得的銀兩減少了一半,關卡稅也未能得到全面的減免。然而,從長遠來看,北朔從此失去了扼住北境商貿的主導權。不管是官方層面的為難,收取不必要的銀兩,就連暗地裡縱容地痞收取過路保護費,強迫高價雇用馬隊的現象都要在兩國邊界消失,北疆的商貿從此被打開了。
“讓人不解,明明得到手的銀子少了一半,為何大少爺心情如此好?還打包了醬鴨回了給我們吃。”宿石居内,四月一邊在整理着淩挽馥看完的賬冊,一邊和她聊着闫楚禛近日來的奇怪行為。表面上大少爺還是和往日沒什麼區别,前腳一進院門便讓夫人打賞下人,可見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更讓人驚奇的是,夫人竟然還答應了。不要說她,就連南松院的桂嫂也跑過來詢問。
“你是嫌棄夫人打賞的不夠?還是饞大少爺帶回來的醬鴨了?”阿蘭打趣道。
“哪有,不過就是想不明白。”聽說那是很大的一筆銀子,沒了,傷心都來不及,哪能還值得高興。
“那增加兩倍的朝貢本來就不是想要索賠的範圍。”高昂的朝貢不過是一時的蠅頭小利,短時間填補國庫,用完了,就沒了。唯有打通貿易的關卡,商人行走之間謀取利益,帶去貨品,百姓也能從中探尋出更多的謀生的可能。闫楚禛要的可不是一時半刻的豐足,他要,比他人看見的還要多。闫楚禛一開始獅子開大口提出了一堆無理要求,甚至全免關卡稅的要求,他都知道無法達成。可憐阿布郡王帶着手下官員每日膽戰心驚地和闫尚書一遍又一遍地談判,生怕一個不注意,闫尚書便會再提出更多吓死人的要求。能讓闫尚書稍微讓步,便暗暗高興好幾回。殊不知,都是闫尚書的布局,等着他們一步一步走進去。從一開始,他就用各種幌子去誤導了整一場的談判。想起平日裡偶然夫妻間棋盤上的對弈,淩挽馥對此可是見怪不怪。有點可惜的是他無端賞出去的銀子,這個月的開銷又多了。
淩挽馥也時不時有來自北地的生意,關卡通暢,一兩趟下來,比往年可是節省了不少。銀子能省下,就意味着有利可圖。淩挽馥手指靈活地在算盤上撥弄幾下,上門的珠子讓她滿意。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她對闫楚禛無端增加闫府的開銷就一筆劃過了。
“四月,明日對鳳宜閣過來的說,讓她傳話回去給芸娘,讓她和閣中姑娘在招待客人時候,要留意那些從北地過來的人,特别是關于他們倒賣的貨品,又準備拿哪些回去北地。阿蘭,最近你找個時間去一趟珍寶齋,和掌櫃說,可以适當增加托運北上商隊的貨物。遇到合适的商隊,另談合作也無妨,列個章程過來。”
“是。”有銀子賺,少夫人兩眼都發光了,就連她們也跟着興奮了。管它什麼陰謀陽論的,少夫人所說的,賺銀子要緊。
關卡的通暢讓南北往來的貿易商販變頻繁了,倒賣的貨品除了瓷器等一類價格比較高的物品,還有一些小手工藝品,日常農具都被考慮其中。隻要能塞進馬車帶着跑的,商人們都不介意。如今在京中,常常會看到來自北方的商客,他們要麼操着不标準的中原話跟京中店家出售或者收購貨品,要麼在茶樓酒肆中,說着各種方言,和夥伴聊着天,吃着中原的美食。他們的南北之旅成了輸送的紐帶,貨物,商機,飲食風俗在來回之間貫通,醞生繁華,也用忙碌的步伐平息邊疆的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