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二字讓淩挽馥甚為滿意,她站起來,把方乘飛上下打量一番。被美人青睐本來是一件好事,可是方乘飛覺得此刻一股毛骨悚然。她的眼裡帶着太多玩昧和打量,與其說是看人,不如說是在估量一件貨物的價值。
“走遠一點,人也不會跑了。”即便知道淩挽馥這裡面有着其他的鬼主意,可闫楚禛看到淩挽馥這樣看着其他男子,他心裡就是不爽。
“我在想,既然方公子欠了我家賬,那麼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我這邊可不是養閑人的。”
“我可以,我能打能抗,什麼粗重活交給我就好了。”聽說可以幹活抵賬,這活方乘飛熟悉,立馬來了精神。
闫楚禛拿起茶盞,以便掩蓋住他快要滿溢出來的笑。要是僅僅做點粗活,他家馥兒可不會做這樣的虧本生意。沒事,反正方乘飛皮糙肉厚,讓他見識一下天外有人的滋味也不錯。
“不不不,做粗活是外面那群小厮的,你做了。那他們做什麼啊?方公子你這麼好的皮囊,我又怎麼會舍得讓你去做粗活。”
皮囊?方乘飛怎麼感覺聽到了奇怪的詞,他是不是誤解了什麼。他轉頭看了看好友,想尋求解釋,可惜闫楚禛一句都不說,俨然已經做好了要看好戲的準備。
“方公子,你可别讓鳳宜閣表面的那些東西騙了。要知道現在生意可不好做,我最近正在苦惱着怎麼開拓一下。直到看到方公子你,我突然想到,我這是被固有法子困住了。青樓迎客的,又沒有說一定得是姑娘,像方公子你這般白淨的少年郎,不也是很好的嘛。”
“主意不錯,我聽說京中一些老爺們也好這口。”闫楚禛此時終于開口了,及時地補充。
“我就說,我還聽說,一些深宅老夫人,還想找個貼心的人,無奈一直找不到好的。”
眼瞧着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已經把他商量得妥妥當當了。方乘飛這回可是明白了,慌了,忙叫道:“闫楚禛,你可不能這樣對我。怎麼說我也沒少為你跑來跑去的。好兄弟,我求求你了,幫我打個白條,我日後必然報答。”
“不不不,他打白條,不也是我虧。”淩挽馥搖頭拒絕。
“要不這樣,我這個人腿腳工夫不錯的,我給你們當護衛。相信我,隻要有我在。不要說賊,連一個蒼蠅我都不會放進來。闫夫人,我錯了,你饒了我。我吃住也不講究的,給啥吃啥。”隻要不要他去男窯,他做什麼都沒問題。
“隻是少不了二兩好酒。”淩挽馥沒好氣地說道。
“呵呵,要是偶爾有點打賞也是不錯。”
可惜了,淩挽馥就知道,自從闫楚禛出現,她要想白賺就很難,要知道,這筆生意可是很可觀的。事實上,淩挽馥也知道,方乘飛是不可能的。他性子豪爽,絕對不是會讨他人喜歡的性格。到時候得罪了客人,她更虧了。且他身手好得很,要不是性子正直,覺得欠賬不好。他估計早就跑了,哪裡還給這樣捆着。
“這是你欠下的賬,除了你花的,還有就是你給鳳宜閣造成損失。你的活是羅叔和芸娘安排的,包吃住,月錢十文,你可以選擇每月全額交或者對半交都可以。”
方乘飛被松綁,拿起桌面的賬單看了一眼。這一看,驚呆了。“弟妹,這不對吧。”
“不會啊,我向來都是明碼标價,你别看那些杯杯盞盞,可貴着呢,還是我精心挑選的。”
“可是這個琵琶和軟香?”方乘飛記憶沒錯的話,當時那些歌姬都很默契抱起樂器躲開了,哪裡會有損壞樂器。至于軟香,應該是用來放倒他的吧。
淩挽馥狡黠一笑,好心解釋道:“看來那個西域商人沒有騙我,果真是貨真價實。這香,不僅讓人動不了,就連腦子都不靈光了。那琵琶當時可是狠狠敲在你腦袋上,你怎麼能忘記了。那些軟香,芸娘可是下足量,挺貴的呢。”
啊?這都能算到他頭上?方乘飛行走江湖多年,終于深刻領悟到女子難養也。方乘飛保證,今後絕對不會小看好看的女子。就這樣,方乘飛就算在鳳宜閣住下來。他是個守信用的人,老老實實地把活幹完。隻是不用幹活的時間,他經常外出。他這次回來,似乎在找着一個人,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
這世界上,既然有人百般不願停留,則會有人拼盡所有,想在着繁華的京中打拼出另外一份天地,期待的所在,總是那麼的千萬般不一樣。
三月已過,會考的結果經過了評卷的内閣學士的多番讨論,終于出來了。貼榜那日,場面可謂熱鬧。榜剛一貼出來,學子和家中仆人,紛紛湧了上前,仿佛錯過了,榜單上就會丢失了那個他們密切關注的名字。
闫家今年參加的會考的是闫承祥,闫達也派仆人前來查看結果。對于闫承祥的成績,闫楚禛是有底的,是以不急着在人群中湊熱鬧,反而拉着淩挽馥在榜單對面找了一個茶樓,坐在二樓的臨街位置。一邊品着茶,一邊看着樓下的喜憂參半。不管是學子,還是普通的百姓,都在讨論着,今年的第一名落寒門,是一位來自邊遠荊州的貧窮子弟。即便考試的日子隻有那麼幾天,但是每次科考,學子會提前進京。除了考慮到要适應京中的水土,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希望借助考前的這段時間行文。所謂行文,便是學子們會拿出自己最為得意的作品或是登門拜訪尋求名仕的指點,或是在京中有名酒肆茶樓間切磋,以此來提高自身知名度,間接讓評審的内閣學士認識自己,博取好感,提高中榜的可能性。闫閣老在時,也會有大量文章從正門送進來。更不用說那些打着行文的名義,實則為收受銀兩之事。寒門子弟家中貧寒,大多沒有路子和銀兩去打點,因而他們隻能依靠的是考場上的臨場發揮,勝算便會大大降低。距離上一次寒門子弟博得頭籌,京中的衆人已經不記得是多少個年頭以前的事了。
“這回可好了,有人可要翹胡子瞪眼珠。”不僅是狀元,本次的前十名,寒門出生的幾乎占了一半。除了這些學子的努力,淩挽馥知道,是闫楚禛暗中清除考場作弊,為他們打掃了前進的道路。這樣的結果,恐怕一些貴族名門不可以接受的。他們多年以來信手沾來的東西,突然間沒了。可闫楚禛的手腳太幹淨了,他們是抓不出可以出氣的點,想必隻能憋着氣一邊訓斥子孫無作為,一邊咬牙切齒地咒罵闫楚禛。
“确實不太高興,每天幾位大人的臉可黑了,府上廚房裡的黑炭想必都比他們的臉白。”闫楚禛淡淡地答道。大臣們的黑臉色似乎沒有影響到闫楚禛的心情,相反的,他反而十分高興。那些人的臉要是不黑,他們大虞的天空就不會有晴朗的一日。
恩科中榜,朝廷會派遣禮部官員,專門手持紅綢文,騎着高頭大馬到府上為狀元郎等前十名報喜宣讀中榜結果,以表示聖上的愛才之心。今年中榜的寒門學子多,送榜的官員難得的走入了長廊坊的迎賓樓。
“高啟在嗎?”官員見店面不算華麗,進出的大多為衣物破舊樸素之人,想着這必然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所到之處,心中難免不悅。見沒人應答,官員沒好氣地扯着嗓門朝着裡面又叫了一句。
“官員找到的可是高啟?”掌櫃從後面進來,見有人在大門大叫,迎了出來,才聽清并非住房,是來找人的。“官員稍等,這個時辰高啟應該在後院砍柴,小的這就讓人去把他請過來。”
店裡的小二轉身去了後院,不到一回,便領着一名年約二十五六的男子出來。男子粗衣麻布灰色袍子,腰系着黃麻圍裙,上門零零碎碎地沾着各種木屑。高啟聽說禮部官員過來送榜,意識未曾反應過來。小二好笑地搖搖頭,在他後面猛地推了他兩下,高啟才有了現實的感覺。他所見所聞并非夢,乃是他多年的期待,甚至在夢裡都憧憬着的,他真的有機會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