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挽馥回到宿石居的時候,林氏身旁的大丫鬟春莺已經等候在此。春莺是代表林氏過來向淩挽馥送上禮物,希望淩挽馥為今日的事情保密。淩挽馥看都不看一眼禮盒,婉拒了林氏的好意。
“今日之事,不過就是打發一個小丫鬟的小事,希望嬸娘不要怪罪我多管閑事才好。”說的是青禾的處理,沒有提及闫靓霓。事實上,現今處罰闫靓霓并不明智。闫府近期有一位少爺,兩位小姐即将面臨婚嫁問題。嫡姐把庶妹推下水,不管怎麼說,都會留下嫡庶不和,管教兒女不德的不好印象。這對不管是闫靓霓,還是闫承祥兄妹的婚嫁都是不利。盡管淩挽馥知道,這對受害者的闫靓純來說,并不公平。然而這世間之事,又有多少是絕對的平等,又有多少的委屈能得到伸張的。行走在這人世間,就是一個不斷抉擇的過程,事情兩權衡之下,便隻能選擇損失最小的。至于青禾這個丫鬟,手腳不幹淨是假,可她貪圖錢财,出賣主子是真的。明面上是闫靓純的貼身丫鬟,實則是闫靓霓的眼線。沒有那日的宴席,她也會在其他的事情上對闫靓純造成傷害,這樣的人不能久留在身旁,結算錢财打發出府已經是輕饒。此事牽扯闫靓霓,林氏是斷不會大肆聲張,宣王府那邊闫楚禛已經去和王妃請求,闫靓純掉水的事情會被最大限度壓下去,這樣對闫靓純的名聲來說,也是好事。隻是希望,闫靓霓能吸取教訓,多加反省,好自為之。
“她沒有說什麼?”春莺帶着淩挽馥退回來的禮盒回到翠汀苑後,第一時間就來到林氏面前彙報。
“倒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隻是臨走的時候,大少夫人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說大小姐快及笄了,許配婆家後,就不比在家中。”
這哪是不經意的話,淩挽馥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她是在敲打女兒。女兒這樣的性子,在家還有闫府護着,有她護着,可是一旦為人婦,要婆家去包容,着實困難。林氏讓闫靓霓近日無事不得外出,留在房裡學女紅,閉門養性子。淩挽馥遵守諾言,對此事隻字不提。這才讓林氏放心,将精力重新回到闫靓霓的及笄禮上。
闫靓霓是元月出生的,過了年便是她的生辰及笄禮。相熟的人都會被邀請,過來的人有的是礙于情面,有的則真心為小姑娘高興。及笄禮過後,就是大姑娘了,便可談婚論嫁,是女兒第二個人生的啟程點。鏡子前的闫靓霓羞羞答答,時不時和一旁的小姐妹說說笑笑,仿若搖曳在春風中初開的桃花。她是闫家的女兒,生有好皮囊。隻要沒有那張揚跋扈的個性,就是給嬌滴滴的小美人。花樣年紀的小女孩,又有誰會是難看的。
淩挽馥的及笄禮是在兩年前,似乎遙遠得讓她也想不起來一般。梳頭及簪是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家庭美滿的婦人來完成的,以此祝願女孩未來一生也能幸福美滿。當時落華夫人已經離去,又沒有其他夫人可以承擔這樣的角色,最後還是淩挽馥自己戴上發簪,再叫上閣中衆人吃了一頓飯,禮就算完成了。哪能如闫靓霓這般,有整個闫府給她張羅,宣王妃及簪,還有各種各樣的禮品。淩挽馥不習慣去嫉妒别人,那樣好比自挖傷口,傷不傷人不知道,自我傷害肯定少不了。隻是今日她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那些實際上她都不在意的往事,特别是禮品,想起當日鳳宜閣的姑娘們送給她的禮物,淩挽馥更是臉上一陣紅。好吧,以風月場合的姑娘來說,精美的避火圖估計也是極為合情合理的。
淩挽馥和闫靓霓關系不算好,要她如一般嫂嫂那樣為小姑子的及笄禮忙前忙後,想必闫靓霓也會厭惡。今日是她的好日子,淩挽馥可不想破壞了,上前簡單客套幾句,送上禮物,就退了出來。卻碰上了正要過來的宣王府。
“有勞王妃了。”淩挽馥禮貌福身行禮問好。
“哪裡的話。那日的宴會,本是宣王府招待不周。我們還沒來得及道歉,倒是你這個客人先賠不是了。其實打發個小厮過來傳個話就行了,哪裡需要專門讓阿禛親自跑一趟。”闫靓純在宣王府落水,淩挽馥親自寫了信讓闫楚禛送過去的。在信中,淩挽馥将掉水的原因歸結為兩姐妹貪玩,過程輕描淡寫代過。王府有仆人在現場,把闫靓霓完全摘出去,顯得太過明顯了。宣王妃何等之人,信中的那些話,她必然不會輕易相信。隻是淩挽馥的信以及闫楚禛的到來,都表面了闫府不希望繼續深究,既然如此她就不會去挖掘,闫府也主動攬下了事情,省去了日後他人說王府的不是。宣王妃回了信言道招待不周,雙方就心知肚明地将此事翻篇。
“我宣王府要是能有如此聰慧之女做世子夫人,乃是家門大幸。”就是出身差了點,可标準既然立在此。再努力找找,應該會找到差不多的。但看到一旁的宣元錦笑呵呵的樣子,宣王妃便立刻搖頭否定了想法。不,兒子太傻,無法消受這樣的福氣,要是真的取了這麼聰明的女子,恐怕被賣了還會給人家數錢。
及簪完畢,小姐們大部分都去園子玩耍了,隻有少數還跟着母親身旁圍坐在内堂品茶聊天。淩挽馥選了一個就近老太太的位置坐了下來,安靜聽起了夫人們沒有什麼主題的聊天。成婚的女人聚集一起,聊了胭脂水粉,衣着裝扮,就難免聊起了兒女親事。幾位有适齡兒女的夫人相互把對方的孩子稱贊一番,便心領神會地把信息交換完畢。下朝後,闫達帶着幾位少爺過來拜見,就是這簡單的禮貌性招呼,闫承祥就被相中了。闫承祥是花姨娘當時拼死拼活保下來的孩子,比嫡姐闫靓霓隻是小了半年,現在就談婚事似乎早了點,但也是情理範圍,先談定,日後雙方孩子相處幾年,成親時也不會見得太陌生。要說不合理的,應該是闫楚禛,要麼毫無頭緒,要麼就直接來了個賜婚,把身份懸殊的淩挽馥娶為正妻。能有如此驚世駭俗行為,唯有闫楚禛是也。
瞧上闫承祥的是牧監夫人,她是為庶女談的。上牧監事從五品的官員,雙方同為庶出,還算般配。隻是這位牧監家的四小姐,可就那人尋味了。淩挽馥端起茶盞品了一口,表面不語,專注着讓茶湯慢慢在口中散發出春茶的清香。放下時,已經聽出了個一二,眼眸間流光瞬間而過,原來是這個女兒怪不得第一眼就要談了。
這件從天而降的婚事,晚間休憩的時候,淩挽馥簡要地和夫君說了,這怎麼說都是她夫君的弟弟,她可以不在意他人,不能不在意枕邊人。對這門可能的親事,淩挽馥給出的定義是糟蹋二字。至于是誰糟蹋了誰,怎麼樣的糟蹋法,就沒有細說。
闫楚禛給出的答複則更為簡單,知道了。至于知道了什麼,則也一樣不再叙說。身旁伺候的四月、阿蘭是兩眼相望,搞不懂兩位主子的啞謎到底是什麼。可看着當事人似乎已經了然心中,便沒有繼續細問。
闫承祥的婚事出現在女兒的及笄禮,林氏自然不悅,強撐着笑容和牧監夫人應對了幾句。本想着就是說說而已,沒有多上心,沒料到,及笄禮過沒多久,官媒就上門了。
“二少爺年紀尚小,還未曾有官職在身,此時談起婚事。是不是太早。”
“二夫人此話差異,緣分這事哪裡說得上早晚的。夫人是嫡母,庶子庶女的婚事,哪樣不需要夫人你操心的。這不碰巧,牧監夫人相中了二少爺,不正好是夫人想歇息,就有人給你送來枕席嗎。”
官媒這一些話可是正中了林氏的心窩,闫達膝下兩個庶子庶女皆是出自花姨娘。林氏是向來不喜,能不提起就不提起。無奈這兩個不省心的天天長大了,要再想躲,都沒辦法。這庶子庶女的婚事,向來是每個正妻的痛,說好了,堵自己,說得不好了,壞自己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