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年關,邊防的戰士将有機會可以輪換回京,與家人共度佳節。今年闫家三老爺獲得了輪換回京的資格,闫老太太可高興壞了,一大早就讓人去把三老爺的院子打掃了一番。想起來,三老爺闫遷已經有五年沒有回京了,就連身為兒子的闫律祁也不一定記得這個父親長什麼樣子。
正當京中各人正在歡天喜地為年節而做準備之時,宮中的氣氛卻顯得格外的緊張。禮部對外發布公文,聖上體恤百姓,不忍勞民傷财,取消了每年一次的宮宴。然而在這表面的背後,被封鎖的消息就是聖上再次病倒。太子和晉王輪流守候在宮外,随時等候着召見。朝中各大員,高門貴族明着裝不知,實際上都在暗地裡做着各自的盤算。聖上年歲是不高,然這些年病痛不斷。他恐在位時間不長了,如今膝下的皇子當中,太子占有名份而不得寵,背後倚仗着太子妃的娘家英國公,晉王無儲君之名,但朝中早已蓋過了太子。聖上對于儲君之位的态度模棱兩可,一番血鬥是在所難免。自古皇位之争都會牽扯到下面的群臣,世族在掂量的是站隊問題,确保着家族在争鬥中獲得最大的利益,保存延續。
“根據宮中消息,聖上已經出現了短暫的昏迷。”
“消息确着?”宵元錦不相信地答道。今日是宣王爺夫妻回京,兩人帶着宵元錦登門拜訪老太太。宵元錦一進門便抛下父母,轉頭找了闫楚禛,“那端王他呢?”
“端王爺遞了牌子,不被允許進宮。不僅是他,就連前幾日守在宮門外的太子和晉王也都被勸回。”即便身為父子,聖上對皇子還是有所防備。拒絕妃子皇子探望,隻留下信得過的太監在身旁,盡可能地把病情封鎖,避免他們有所行動。不僅如此,聖上還密诏召回在外遊山玩水的宣王爺,随時護駕。距離年底朝中封筆的時間還有幾天,聖上連代理監國之事都省下,宣布今年朝中各部提前封筆休沐,罕見地放人回去過早年。聖旨一出,可謂一方歡喜,一方憂。臣子得以提前休沐,自是開心,而在東宮那邊等着消息的太子,盼着隻有一步之遙的皇位,以及虎視眈眈的晉王,心情可謂堪比窗外寒冬。
闫遷的回程約莫是年二十八便可達到,淩挽馥讓人給闫楚禛、闫律祁趕制幾件衣服都陸續送了過來。淩挽馥讓人把闫律祁叫到了闫老太太的南松園試穿新衣。
“嗯,不錯,挺合身的。”闫老太太看着試穿新衣的小孫子,一個勁地點頭。不僅是闫楚禛和闫律祁,就連她這個老太太,都在昨日收到了淩挽馥送來的新衣。這句不錯,除了對闫律祁的新衣,裡面摻雜着對這位大孫媳婦的喜悅。
“這個顔色會不會太顯眼了。”
“小孩子懂什麼。”老太太一把打住了闫律祁。淩挽馥選用的料子顔色鮮豔,是顯得孩子氣了點,可也顯得這個闫律祁朝氣十足,畢竟這個孩子年歲也不大,不必要整天裝嚴肅。布料選擇的是保暖的緞,輕便暖和,正适合當下的時節。闫律祁嘴上習慣的嫌棄一下,可手還是喜悅地在衣服上摸了又摸。這樣一來,闫老太太對淩挽馥的滿意又是增添了幾分。她對夫家的用心是顯而易見的,不管是身為夫君的闫楚禛,還是小叔闫律祁,都細緻周到,比她這個祖母更為貼心。闫老太太是武家出身的女兒,未出嫁作為女兒時就沒有上心去學掌家之事,管理府上的内務着實不在行,隻有在快出嫁時才臨時抱佛腳跟着母親學了一些。嫁給闫閣老時,婆母在,她跟着婆母慢慢地學,後來媳婦進門,闫老太太就豪爽地把内務扔給了兒媳婦,個中幾番周折,内務便落在了林氏手上。林家在闫府困難的日子暗中支助,幫了闫府不少。闫老太太在痛失兒子兒媳,得了一場重病,病好後身子大不如從前,也沒辦法在照顧着已經失去雙親的闫楚禛的同時再兼顧着府上的管理,這便是林氏能在闫府一直掌家的重要原因。因而即便林氏存在着不周全之處,都沒有要回她手中的中饋,除了有念林家當年的援助之恩,還有就是老太太實在力不從心。幸好有了淩挽馥,能暗中幫扶,修複着林氏對大房、三房的不公。
“那靓霓和阿祖的,是否也在此試一試?”除了闫律祁的,二房的少爺和小姐的,淩挽馥也一概沒有落下。至于林氏和花姨娘的,淩挽馥找人去量身制衣似乎有不妥當,就直接讓人送了現成的布料。
“謝母親關心,我看着就挺好的,他們的我讓人拿回去便是了。”林氏直接就拒絕了闫老太太的建議。她翠汀苑也不是缺銀兩,需要她一個大房的少夫人來幫她的兒女制衣,不用說眼前的衣裳,就連淩挽馥讓人送上門的高級布料,林氏也是一眼未看,就讓丫鬟送進了庫房。相反的,坐在末位的花姨娘心情就大不一樣了。淩挽馥送給闫承祥和闫靓純的衣裳即便在款式和料子上沒法逾越嫡出的少爺和小姐,比起往年林氏準備的,也是好上不少。花姨娘忍不住對衣裳看了又看,恨不得立刻拿回去給兒女。
就連庶出的少爺和小姐都能同時兼顧,又不逾越嫡庶之分,顧全了林氏這個正室的面子。這些日子來,府上幾乎沒人說淩挽馥一個“不”字,她待人溫和,管理下人獎罰分明,不管是敬佩還是敬畏她的,都無法從中挑出毛病。不得不說,就這點來說,淩挽馥比林氏要強太多了。
“祖母過獎了,我手上的事情夠我折騰的,我對府上的内務不算熟悉,實在無法為嬸嬸分擔。”闫老太太曾有意提起讓淩挽馥跟林氏學着打理府上的事宜,被淩挽馥婉言謝絕了。搶了林氏的中饋,她估計臉會比現在更加臭,無端招人厭惡,她淩挽馥又不是閑着沒事找事做。
年二十八那日,闫老太太一大早便帶着一家子站在門前等着三老爺。在寒風中站了一個時辰,才能勉強看到街口隐隐約約的騎馬的身影。這樣的等待,老太太是做得最多的,也是最為熟悉的。未出嫁前盼着父兄出征歸來,為人婦後也望闫閣老,如今成為了一家的祖母,還得盼望着在邊防駐守的兒子。見慣了母親落華夫人的從容不破,如老太太這般的着急,高興和失望之間來回的切換的模樣,淩挽馥是甚少看見的,甚至覺得有點好玩。可在見到三老爺那一刻的興奮與痛心,似乎在一下子抹掉了先前所有的失落,就連她站在一旁,都有所動容。
“不舒服?”闫楚禛覺得一旁的淩挽馥情緒不一樣,想着是否寒風刺人,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風迷了眼。”淩挽馥别過頭,找了借口調整了情緒,對着闫楚禛說道:“平日沒事,你還是早點回來,少出門。”
“哦?”這話有點前後不着調,闫楚禛不明地順着她的眼光望去,方知妻子所想為何。一笑,拉着她靠近懷裡,免得被凍着,道:“知道,不會的。”他不會讓她成為祖母或者其他的一些夫人一樣,把等待作為餘生的必修課。
上一回離家,闫律祁走路還是跌跌撞撞的,如今已經成了半個大小子。父子兩人見面,一個滿臉懷疑地望着兒子,一個躲在闫老太太身後不肯出來,同樣的不知所措。要不是闫楚禛抓着闫律祁向闫遷問好,壓着他怯生生地叫了一聲父親,都不知大夥要陪着這對尴尬的父子在大門耗到什麼時候。
宮中因聖上聖體抱恙無法設宴,民間的年節氣氛依舊未改,祭祖備團員是一樣都沒落下。于名門大族,相互之間送帖互訪,設宴往來乃是不可缺少的年節活動。尚未到初一,淩挽馥案桌上已經收到厚厚一疊請帖,都是各府送來,邀請她和闫楚禛前往赴宴。平日裡能推搪不少,到了年節就不好再推了。淩挽馥将設宴主人、時間排了一下,遇上有時間沖突的,就隻能就重舍輕,安排送禮婉拒。如此一來,還是把年節排得滿滿的。
同樣收到請帖的還有二房和三房,三房沒有女主人,倒沒有什麼需要多加注意的。二房這邊就不一樣了,隻怕今年要比往年更加用心挑選。過了年,大小姐闫靓霓就要及笄了,婚事千挑萬選之下尚未定下,這可是讓林氏着急上火。年節的宴席是各家碰面相人的好機會,往往一個簡單的露臉就能在年後定下一門親事。這麼重要的機會,可不能輕易錯失了。林氏為此牟足了勁為女兒挑選衣裳配飾,務必讓女兒在宴席上給各家夫人留下個好印象。同樣想法不僅是林氏,花姨娘也一樣。闫靓純比闫靓霓小兩歲,是時候跟着夫人在宴會上露臉了,隻是林氏目前好像并沒有帶闫靓純出席宴會的打算。
“少夫人,你覺得二夫人會不會攔着不讓二小姐出席。”
“哪個?”
四月從請帖中抽出最上面的一張遞給淩挽馥,“年節的宴席中,這是第一場,主人家又是宣王府,這可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