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挽馥便不繼續追問,将話題轉移到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話題。蔣洪見她氣色尚好,可見闫府對她還是不錯的,心中的那份擔憂漸少。不過這丫頭從來都是有話不愛說,表面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把背後的苦都自己吞下,消化。這樣的深沉心思,沒能和侄子在一起,都不知是遺憾還是幸運。他們是青梅竹馬,将近十年的投入,說沒就沒了,要侄子說放下就放下,是不現實的。如今受了些挫折,能夠從中奮起,還是一件好事。自蔣家日後是要給他的,這麼一點門檻都過不去,日後該怎麼辦。蔣柏孺和淩挽馥的意見中,蔣洪會更加偏向侄子,此次不妨為一次機會,放手一試,倘若此蔣家能在甄選中鯉躍龍門,讓蔣家更上一層樓,何妨不可。
回程時候天色已晚,四月留在鳳宜閣過中秋,隻有阿蘭陪淩挽馥回去。“你不會去陪陪弟弟嗎?”
“不用,中午的時候,已經見過他了,他很好,在鳳宜閣和大家一起,也不會孤單。”弟弟身體長大了不少,臉色笑容也多了,這讓阿蘭感到很高興。“四月不在,少夫人你身邊有個人會方便些。”
“你也無需過多擔心,回府上也沒什麼事情了。等過段時間不那麼忙了,我和少爺提一下,讓你弟弟進來闫府,如果可以的話,能給四少爺當個伴讀,隻是你也知道,四少爺很是頑皮,要辛苦你弟弟了。”
“不會,不會。”阿蘭聽聞一喜,連忙道謝。能做四少爺伴讀,就意味着弟弟有更多機會學學問,這樣或許還有機會如少爺一般,入仕為官。
淩挽馥笑了笑,依靠在車裡閉目養神,搖搖晃晃間想起剛剛在蔣家的事情。蔣洪的那句考慮,實際是敷衍的程度居多,她看得出來,蔣洪十有八九是會同意蔣家參加甄選的。想起了出嫁那日的情景,還是他們三人送她出門,再回頭,有種不熟悉讓她感到莫名的傷感。仿佛多年來就在她手邊的東西,正在與她漸行漸遠。此時馬車已經駛入闫家所在的坊,邊上的府邸仆人都陸續在大門點上了燈籠,指引着馬車穿過蜿蜒向前,沒入夜的幽深當中。
“夫人你看,那不是少爺和四少爺嗎?”
闫府的石階上,闫家四少爺闫律祁提着個燈籠,極為老氣地踱着步。可能覺得提燈籠和踱步這個動作同時出現有點可笑,幹脆就直接坐在了石階上,“老大,嫂嫂怎麼還沒回來。”
“等。”闫楚禛站在石階上,瞧着巷子的方向。
闫律祁白了闫楚禛一眼,嘟囔着“要是不回,我看你怎麼辦。”手上的燈籠是淩挽馥祭祖的時候給他的,證實過,确實是獨一無二的,因為上面有老大的丹青提字。闫律祁看着這個小孩玩意,想着是不是不合時宜。可當闫四少爺找了蠟燭點燃燈籠去找淩挽馥還燈籠的時候,看到的是闫楚禛,才得知淩挽馥還沒有回來。
“老大,要不這樣,我們去鳳宜閣找人。嫂嫂一個人回,多不讓人放心。”
“闫律祁,你别以為今日是中秋,你就可以上天了。”
“是誰那麼厲害,月亮還沒出來,就要上天了。”淩挽馥提裙緩緩從馬車上下來,及時解救了闫律祁。“燈籠可喜歡?”
“他已經提着玩了一天了。”闫楚禛毫不留情地嘲諷着弟弟,立刻迎來了闫律祁的一個反抗,當然,這樣的反抗,隻能無聲。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是說晚飯前會回來,但是沒有說明什麼時候回來,沒想到兩人會在這等着。兩人成親,從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夜之間撞在一起。她不習慣去怨天尤人苦着臉過日子,于是便在調整适應,在闫家少夫人和鳳宜閣的淩小姐之間尋找着一個共容的平衡點,他何嘗又不是。她在策馬向前,而闫大少爺則偷偷地放慢腳步,等着她。淩挽馥有時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任性地享受着闫楚禛給予的縱容,默默地為她的不适應盡可能地做好一切的安排。想着想着,淩挽馥的腳步不自覺地跟了向前,兩人的手在不經意間觸碰,在即将分開的瞬間便被闫楚禛一把抓住。大手包裹着小手,他的高大,她的纖細,成了生來便是如此的彼此相依。
十五月圓,今夜又是格外晴朗。一輪玉盤高挂,又大又圓。二老爺闫遷未能趕回來,問候的書信今日已經送到。一家人圍坐一桌,老太太今夜心情分外好,一整夜都是笑呵呵的。唯一奇怪的是,跟着父親一同過來探望姑母的林心容竟然沒有回去林府,而是留在闫府和姑母一起過節。
老太太有點喝醉了,賞了一會月便回去歇下了。林氏和林心容不想留在庭中,随便找了借口帶着闫靓霓他們也回去了。淩挽馥帶了煙火回來,闫律祁一把抓住便跑到庭中玩了起來。
“累到了?”回來後,闫楚禛覺得淩挽馥老是走神。
淩挽馥歎了口氣,将回去所遇到的事情告訴了闫楚禛,“對不起,這個時間提起這些。”
“沒事的。”她對蔣家的擔憂,他是了解的。她所顧及的,他必然會幫忙照看。“我們去放煙火吧。”闫楚禛拉起淩挽馥的手,向着煙火的絢爛中走去。再多的擔憂,都留在明天吧。今日,她什麼都不用多想,隻需盡情享受此刻的夜與月。這是他們的第一個中秋,對于往後的歲月,所有的佳節,因為淩挽馥的存在,讓闫楚禛有着别樣的期待,盼望着和她走過餘生的每個花好月圓。